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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它离开我了。”黎永萱结果戒指。发呆了片刻,才悠悠开口说:“这是我姑姑唯一的遗物,也是当年她跟男友的定情戒。可是那天——”

  那天,一对夫妻带着女儿探望刚上大学的妹妹,全家一起出游。

  本来是风和日丽的初秋好天气,一家人也玩得很尽兴,但是回程时,被一个酒醉驾驶毁了一切。

  残酷的撞击之下,开车的男子当场死亡。邻座的妻子也在急救之后宣告无效,撒手人间。留下才九个月大的女儿黎永萱,以及永萱的姑姑黎惠如。

  当年惠如姑姑也只有十九岁,是大学新鲜人,刚交了男友。一连串的变故之后,男友没了,疼爱她的兄嫂也没了,小侄女成了她仅剩的家人,以及沉重的负担。

  而惠如姑姑没有抱怨过。她休学工作、兼差,还要一面抚养永萱。姑侄两人相依为命,直到永萱也上了大学,比当年的姑姑还大一岁的时候,永萱才突然发现,姑姑的青春已经为她燃烧殆尽。

  “……我大三那年姑姑被诊断出肝癌,她第一次进手术房之前,把她手上戴了二十年的戒指拿下来,要我保管。”黎永萱轻轻叙述着,“后来姑姑一直瘦下去,再也戴不住戒指……一年之后,姑姑就走了。”

  她轻轻摩挲着那已经氧化的银戒。当时一个人坐在加护病房外的寒冷与恐惧感,仿佛像潮浪般缓缓流回来。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还没关掉的跑步机,呼呼作响。

  “姑姑火化时,庙里的师傅不让我把戒指放进坛里、跟姑姑一起走。他还说这是姑戒,姑与孤同音,戴这戒指的女子注定孤单,要我当场就把它丢掉。可是,我怎么舍得丢?”

  就算真的会孤苦,也不想忘记恩情如山的姑姑。

  麦纬哲突然伸手,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戒指。

  “妖言惑众,谁教你相信那些鬼话?”他火大地说。一面把戒指塞进自己运动短裤口袋里,转身就走。

  “我本来戴着都好好的,结果前一阵子也是瘦了,戒指容易滑,大概是这样掉的吧。”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奇怪,什么时候讲到哭了自己都不知道——起身跟过去,“还我好吗?我会小心,还是用项链穿起来当坠子——”

  “不要,捡到就是我的。”麦纬哲开始耍起流氓,他只把厚厚毛巾丢到她脸上。

  她擦了擦脸之后,拿下毛巾,赫然看见他老大已经把上衣脱掉了!

  那肩膀、手臂、后背乃至于瘦削腰部的肌肉线条,已经是内衣模特儿的等级。黎永萱耳根子一热,“你、你干嘛突然脱衣服?”

  “都湿了,不能不换啊!”他回头,很奸诈地看她一眼,“再来我连裤子都要脱了喔。”

  至此,悲伤的记忆与气氛突然一变,整个走调,他硬是把她从孤独凄凉中拉了回来。

  黎永萱当然知道他是故意在唬她。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要看她害羞脸红、惊慌逃跑的模样。

  没那么简单。她红着脸,勇敢地望回去,一动也不动。

  要脱吗?快啊!她的眼神在说。

  麦纬哲有点诧异。“真的要看我脱裤子?好吧,既然你都要求了……”

  说着,无耻的某人真的开始解裤带,作势要拉下——

  “真可惜,看来要留到下次了。”他对她眨了眨眼,“就这样约好啰。”

  黎永萱咬紧了唇,死命忍住要笑出来的冲动。

  “你啊,就只是厉害一张嘴而已。”知道自己安全了,她故意说。

  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更深浓了,成了黏人的巧克力色。

  “我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而已。”压低了嗓音,这是他的回答。

  她的心,突然又卜通卜通地,跳得好大力。

  第6章(1)

  麦纬哲回去集训之后,家时就剩下黎永萱跟老麦爷爷两个人了。

  非亲非故,突然开始住在一起,照理说应该会尴尬、不自在的,可奇怪的是,一点儿也没有,仿佛她住在这儿是天经地义的。

  每天起床,一定都有热腾腾的丰盛早餐等着她;午餐、晚餐更是餐餐不马虎,色香味俱全。

  只要黎永萱一赞美好吃,不苟言笑的老麦爷爷表情就会立刻软化。他空有一身好手艺,偏偏孙子是运动员,长年要控制饮食跟热量。有了黎永萱,他总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

  而老麦也没让她白吃白住,差遣她做事毫不客气。所以洗碗、拖地等老麦不爱做的家事,就成了黎永萱的工作。还有——

  “呃……”某天早上,黎永萱在用吸尘器吸地板时,看着老麦正襟危坐在厨房餐桌前,一本正经的用两指神功——左右食指各一——打着电脑,忍不住出声询问:“那个……麦爷爷,您在打什么?”

  老麦抬头,冷冰冰地望她一眼。那眼神跟闹脾气时的麦纬哲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祖孙。

  她已经有点习惯他们祖孙俩的表达模式了。就是尴尬、害羞、不知道要回答什么的时候,一律用凶狠眼神回应。

  所以当下继续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想,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帮忙。我打字速度很快的。”

  她本来只是随口说的,老麦却当作救命符一样紧抓不放。也难怪,他这把年纪了还要为孙子学电脑,真是折腾他一把老骨头!现在有了帮手,当然要好好利用!

  当下他老人家立刻起身,指着电脑说:“收信、跟教练团交换小麦的体能记录、搜集网路上的资讯等等,这些全部都交给你了。”

  于是从那时开始,黎永萱接手了额外的任务。老麦经过她身边时,都会对她灵活的打字速度暗暗点头,欣慰莫名。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才发现,老麦爷爷对于麦纬哲的记录真是钜细靡遗。每天都会定时上网搜寻,更新关于麦纬哲的点点滴滴。不管只是一篇网路报导、访谈、或体育频道提到他时的回顾,甚至时粉丝为他做的网页有什么更新……都会一一记录下来,打上日期,归档。

  也难怪有时老麦爷爷会在笔电前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他那手媲美娲牛的打字速度,要花多久才能整理完?也真是辛苦老人家了。

  在严肃寡言的外表下,藏着对孙儿多少的疼爱与期望?黎永萱一面copy paste网页内容,一面怔怔地在想。这是很有福气的人才能得到的吗?不过,麦纬哲自小也没有父母疼爱,所以……

  “喔——”不知何时,老麦出现在她身后,帮她带来一杯冰凉微甜的柠檬红茶当慰劳品。在后头静静看着她熟练地剪贴网页文字之后存档,他老人家恍然说:“原来,不用一个字一个字照打啊。”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开了。但黎永萱差点把喝进嘴里的冰红茶都喷出来。难道以前爷爷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打的吗?!

  不能笑、不能笑。她拼命忍耐着,忍到喉咙好痒……

  电话准时在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左右响起,她赶快扑过去接,免得自己很不敬地笑出来。

  这个时间是下午的冰上训练结束,要回健身房之前的空档。麦纬哲都会在这时打个电话回来。

  “喂,你在干嘛?”第一句通常都是这样,然后——“晚上吃什么?”

  黎永萱叹口气,“你问了也吃不到,这又是何必呢?”而且还每天都乐此不疲,这人还真拗。

  “问问也好嘛。吃面还是吃饭?要喝什么汤?有什么配菜?”

  “麦爷说等一下要烤披萨——”

  果然,那边传来一阵呻吟,“披萨!我有多久没吃披萨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就是从开始集训以来,这半年都没碰过了。”这她也对答如流,“今天的练习还顺利吗?教练气消了没?”

  之前他突然从记者会上落跑,后来据说被骂得非常惨,教练团火大到狠狠禁了他假,所以这阵子他都没法回家。不过麦纬哲自己什么都没说,是安润他们打小报告她才知道的。

  “教练喔,大概吧。”他随便敷衍两句,突然压低嗓音,却压不住语气中的兴奋,“我们要去拍广告,你知道吗?要不要来探班?”

  “我会去啊,麦爷叫我帮你带东西。”爷爷还交代她一定要密切监视这群猴崽子,不过这句话就不用转达了。

  “那过两天就可以见面了。”他说。

  “嗯。”

  不过才几天没见,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这种感觉她放在心底,但听他这么一说,才清楚领悟:有这样感觉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挂了电话,那种偷偷的、甜甜的味道,就像柠檬调味的冰红茶香气,一直萦绕不去。

  过两日,她带着麦爷爷整理好的一些换洗物去探班。

  拍摄现场在棚内。黎永萱到了才知道,居然是要拍巧克力的广告!

  “这个赞助商不是运动饮料吗?”她很困惑地问。

  “赞助商是食品巨擘,旗下除了运动饮料,还有巧克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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