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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王红花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答道:「难得大人愿意将小姐出嫁,草民就想,将来总得有人替小姐作画,于是就将画师一块带来让大人审视,还望大人莫怪草民擅作主张。」

  「妳的心思倒是细腻。」

  「哪里,大人过奖了。」王红花谦虚着,接着不着痕迹偷觑了眼阎律,思量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曳秀是草民的外甥孙女,深谙丹青,这些年来跟着草民到处办事,替不少官家小姐画像,很受小姐们喜爱,今日正好带了些画作,若大人应允,草民愿将画作献给大人过目。」

  「也好。」他随意道。

  得到阎律的首肯,王红花立刻面露喜色,连忙起身来到封曳秀身前,抽出她抱在怀里的画轴。

  时值日暮时分,斜晖透过窗门入室,映得满室华红,阎律身后的护卫如石雕般动也不动,整个人无声无息,然而封曳秀却眼尖地注意到,当王红花靠近时,他背后的大刀微不可察地闪了下,刀锋森冷寒苍,绝对足以在瞬间将人大卸八块。

  看来这御史大夫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除了得为民查案洗冤,还得替皇帝监视百官,揪出同僚的小辫子,莫怪连在自家里都得如此戒备,也不晓得是得罪了多少人。

  想来她还真要感谢姨婆,若不是仗着她京城第一媒婆的称号,作媒三十多年,牵成许多佳话良缘,恐怕她也无法轻易进入这阎府。

  适才一入府,她就敏锐察觉这阎府看似静谧祥和,其实戒备森严,外墙高筑、各处角落皆有人巡守不说,就连府里地形风景也是曲折多变,若不是有管家领路,绝对让人迷失方向──

  「大人,您瞧,这就是曳秀为中书于大人千金所绘画像,此女正值二八年华,相貌清丽,心思慧黠,从小就跟着夫子习字作诗,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可谓是京城第一才女,您觉得如何?」才摊开画轴,王红花便天花乱墬介绍起画轴上的女子,她故意不谈丹青好坏,只论女子身家背景。

  明明该是毛遂自荐来替阎府小姐说亲,趁着献画轴谈丹青时,竟连阎律的下半辈子也顺道一块儿包办,封曳秀嘴儿翘翘,实在不得不说这京城第一媒婆的称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啊!

  莞尔一笑,她故意将目光调向阎律,好奇地想知道他的反应。

  不是她自夸,于小姐那张丹青可是她的得意之作,画上的于小姐临花草而坐,身姿绰约,美若天仙,是男人,就该迷恋的多看几眼──

  第1章(2)

  「这画上是木莲?」清冷黑眸无预警锁住她兴味的目光。

  她一愣,不敢置信他的眼里竟连一丝丝的迷恋也没有。

  王红花也是一愣,却抢着回答:「是,就是木莲没错,于小姐人比花娇,让一日三变的木莲也相形失色了呢。」

  阎律似乎对画上美人没兴趣,依旧紧瞅着封曳秀,脸上波澜不兴,让人读不出他的想法。

  「这画何时完成?」他问着她。

  「……」她无辜眨眼,保持沉默。

  「回大人,这幅画作是上个月绘成。」王红花再次抢答,丝毫不敢让某人有开口的可能。

  「上个月中甫过立夏,时值夏暑,只有水芙蓉绽放,哪来秋花木莲?」他语气不温不火,却是一针见血指出画中古怪。

  王红花神情一僵,顿时无言以对。

  封曳秀依旧无辜眨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到王红花狠狠瞪向自己,她才轻咳一声,恭敬开口。

  「回大人,木莲乃芙蓉别称,要说是芙蓉也不是不行。」唉,重点根本不在于画上究竟是不是芙蓉,而是那于家小姐真的美得很销魂吧,这男人……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木莲虽是芙蓉别称,但终究不在夏令开放,画师若是依实景绘丹青,应该不至于出错。」他话中有话地说道,眼神冷锐,只差没明指她造假。

  眼儿一溜,她缓缓起身作揖。

  「大人英明,竟连细微末节都能注意,草民实在佩服佩服,只怪草民定力向来不佳,一见于小姐沈鱼落雁、闭月羞花,整个人魂都飞了一半,因而绘像时,才会误将水芙蓉绘作芙蓉,一切都是草民胡涂,还请大人海涵。」话说到后头,话题顺理成章又兜回到于小姐,有意无意强调于小姐的美貌。

  王红花也出声缓颊。

  「是啊是啊,于小姐草民也是亲眼见过的,实在是个绝代佳人,莫怪曳秀会被迷得晕头转向……敢问大人对此画可还满意?」她巧妙将话题拉回。

  阎律不再看画,只淡道:「画功不错。」

  「那、那于小姐……」王红花战战兢兢地想问出重点。

  「王媒婆,妳道京城媒婆众多,为何我独邀妳过府一叙?」阎律端坐如山,不答反问。

  「草民愚昧,不敢妄自揣测大人心思。」王红花何等精明老练,见气氛不对,立刻恭敬敛下眼眉。

  「妳身家清白,作媒几十多年,牵缘无数,其中多有官家名门,婚后皆是幸福美满,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妳有看人眼光、懂得替人着想,不过最难能可贵的是,妳虽有小聪明,却懂得明辨是非、拿捏分寸,若将舍妹夜菱的婚事交由妳办理,我多少可以放心。」

  他语带夸赞,却是话中有话,王红花一听就懂。

  说起这阎府,可谓是人才辈出,其祖为开国元老,一生精忠,后代子孙承其精神,皆是忠心耿耿、能文能武,辅佐各代帝王治国护国,战死沙场无数,深受各代帝王信任。

  阎律虽只是正三品官,但任谁都晓得他可是当今皇上的心腹,得罪他等同得罪皇上,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她虽是打着一箭双鵰的主意,却也明白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既然阎律得确有意将阎小姐的婚事教由她主办,她也该点到为止就好。

  「多谢大人夸赞赏识!」她受宠若惊地微笑福身,故意顺着他的话道:「草民定为小姐觅得良缘归宿,说话夜菱小姐清艳绝美,熟读四书五经,女红更是了得,少说也要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配得上──」

  「不要官家。」阎律淡淡断话。

  「咦?」王红花一愣。「不要官家,那大人的意思是……」

  「替她找个商家,最好是白手起家、人品端正,行事正当的。」

  堂堂一个官家小姐竟然要指配给商家?这不是委屈了吗?

  王红花虽然困惑,却没敢多问,只针对阎律的意思,细问起各方面的条件,而背着大刀的护卫,仍是如石像般毫无声息,静静在后方守卫。

  眼看三人在前头自成一方天地,封曳秀乐得一边凉快,非但自行入座,还非常客随主便地拈起小碟上的一块甜糕,一口咬下。

  本以为是桂花糕,但伴着桂花甜香扩散,一丝苦涩也迅速在舌尖蔓延,灵灵水眸登时大瞪,她丢下剩下的甜糕,拿起茶水就猛灌。

  只是也不晓得是奴仆准备不周,还是这阎府饮食本就有问题,竟连茶水也是苦的!

  「噗咳咳咳……娘咧,这是什么东西?」她脱口骂道,秀美五官全皱在一块,实在受不了舌尖那股苦味。

  前方谈话声却骤断,大厅顿时一片死寂。

  阎律看向她,波澜不兴的黑眸瞬间掠过一抹光芒,就连那石雕的护卫,也转头觑着她。

  她无辜眨眼,伸手抹去唇畔湿润,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望向一脸铁青、彷佛想将她大卸八块的王红花──

  「草民……」她再次若无其事将头转回,完全不敢久视杀气腾腾的王红花。「实在是失礼了。」她自椅子上起身,再次拱手作揖,脑袋垂到不能再垂。

  阎律依旧是面无表情,却故意说:「那是养生茶,家母喜爱养生,因而府里饮食大多以药入味,气味清淡,画师不喜欢?」

  「怎会不喜欢呢?草民只是没喝过如此……特殊的养生茶,因而惊艳地失了分寸,还望大人别见怪。」打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受到惊吓。

  利用袖襬遮掩,她再次吐舌,恨不得找杯水来漱口。

  「画师贵姓?」他又问。

  「回大人,草民姓封。」她恭敬答道。

  「何时开始习画?」

  「自小习画。」

  「师承何处?」

  接下来,他是不是连她家祖宗十八代也想盘问了?

  唉,本以为由姨婆挡着,可以无事一身轻,谁料得到她的贪嘴却害了自己,惹来一身腥,这下果然被盘问了。

  「没有拜师,一切计巧由家父教导……」摸摸鼻子,她自行补充细节:「家父本是个秀才,但因功名难求,只好带着草民四处游历,替人画像,草民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了些皮毛。」

  阎律若有所思地抚着手边的画轴,寻思片刻。「妳抬起头。」

  封曳秀照办,眼神一贯的无辜,一旁王红花却是一脸紧张,冷汗涔涔。

  枉费她千交代万交代要她别开口,这小无赖偏还是出了乱子,这下要是惹得阎大人不悦,到手的生意告吹就算了,就怕她真的挨上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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