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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寻音,一九八七年十月二日出生于台北。

  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钢琴老师,无兄弟姊妹。

  目前就读T大外文系二年级——

  看完资料,易慎人已经把她单纯到宛如一张白纸的身家背景全都记熟了。

  她有著良好的家世背景,还是唯一的掌上明珠,但奇怪的是,她身上嗅不出一丝倍受宠爱的气息,却反倒像个被冷落在路边的小可怜。

  上头还附了张照片,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全家福,却十分耐人玩味。

  她的母亲是整张照片的焦点,留著一头直亮乌黑的长发,笑容灿烂而耀眼,拥有音乐家特有的清新脱俗气质,就一个母亲而言,她美丽得令人难以置信。

  一旁的父亲斯文儒雅,眼神中带著严肃,两鬓已经染上些许霜白,资料上写著梁氏夫妻相差五岁,但就照片看来,却像是差了十五岁。

  两夫妇身旁是表情一如父亲严肃,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的梁寻音,照片中的她穿著知名高中的绿色制服,僵硬地站在父母身旁。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长相。

  顶著一头清汤挂面的短发,她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清秀干净的五官,一双眼眸出奇的大却毫无神采,漂亮的嘴唇抿得死紧,像是被硬逼著拍了这张照片似的。

  她长相清丽,但无论是谁看了这张照片,都会同意她跟美丽的母亲相差甚远。

  依照律师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出这个家庭有些不寻常。而其中最不寻常的是,她十岁以前的资料完全空白,所有的纪录都是在十岁之后,就连照片都寥寥可数。

  “天啊,兄弟,你变成全国知名的人物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遽然打断他的冥想,一抬头,一名俊朗男子像阵旋风似的卷进了办公室。

  “我看到新闻了,你昨天带著那个女孩走出看守所,一夫当关的气势简直比阿诺还像英雄。”男子夸张的比手画脚,随即一屁股跨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我是个律师,不是英雄。”他不冷不热地回道,顺手将资料夹放进抽屉里,打开了手提电脑。

  “好、好,你是铁面无私的律师,英雄由我来当比较合适。”任士熙笑嘻嘻地开起玩笑。

  “你不是那块料。”一记毫不留情的重击,把任士熙打得眼冒金星。

  这男人会不会太不留情面了,好歹他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啊!

  “兄弟,你还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任士熙悻悻然嘟囔道。

  “别忘了,我是律师。”他回答得干脆俐落。

  “对,你的易氏字典里找不到‘情面’这两个字。”他了然于心的补上一句。

  挑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又再度回到萤幕上,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半点波动。

  “唉呀,管他律师还是英雄,反正你出名了,或许以后咱们事务所不但可以替人打官司,还可以兼做保镳生意。”

  “如果你是来闲嗑牙的,那你可以走了,我正忙著。”一句话,不留情地骤然打断任士熙的长篇大论。

  “我当然不是来闲嗑牙的,身为事务所的合伙人,我有义务来了解你那件公设辩护人的案子。怎么样?昨晚还好吧?”前头说得慷慨激昂,后面却又立刻凑上小耳朵,一副准备打探八卦的嘴脸。

  “我应该要不好吗?”易慎人抬头扫了他一眼。

  他无趣得让人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好让那张冷静到几乎读不出半点情绪的脸孔有点表情。不过身为同学兼事业合伙人,他早就习惯他这硬邦邦的德行。

  打量著眼前专注埋首在电脑中的男子,任士熙还是忍不住摇头惊叹,他竟会跟这么个奇男子相交这么多年,还成为事业上的伙伴。

  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传奇!

  他拥有极高的学历、令人尊敬的律师职业,有著不可思议的清晰头脑。他谨慎严肃、冷静寡情,从来不谈爱、不谈情,他对痛苦的忍耐力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任士熙还清楚记得,当年他们在英国牛津留学时,易慎人有次滑雪受了伤,目睹自己几乎断成两半的腿骨,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坚强的程度让人难以想像。

  他的字典里没有“也许、如果、或许、可能”这些词汇,他的生命只允许“绝对”。他生命仅有的信念就是工作,唯一依赖的是法条与原则,任士熙甚至毫不怀疑,他的人生早已规画成镇日被工作填满的工作机器,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偏偏这个男人却是他最好的麻吉兼兄弟,他忍不住摇头叹气,怪造化弄人。

  “我的意思是说,她还配合吗?有没有大吼大叫、闹别扭之类的,据说现在的七年级生都很难搞,要伺候她们比伺候大明星还要难。”

  一个深沉忧郁的身影自脑海一闪而逝,正在键盘上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才又继续动作。

  “还算配合。”他淡淡答道:“目前没什么问题。”

  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任士熙整个人趴到他桌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盯住他。“说真的,你认为是那个女孩杀了自己的母亲吗?或者——那女孩是替她父亲扛罪?”同样身为律师,任士熙自然有他独到的判断能力。

  “一个年轻女孩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母亲。”易慎人冷静地回道。

  “但那把刀上有她的指纹,她身上还沾有死者血迹。”任士熙逐一抽丝剥茧。

  “别被表象给误导了。”易慎人意有所指的扫他一眼。

  “人如果不是那女孩杀的,一个在学术界颇富盛名的大学教授,又有什么理由杀死自己美丽出众的妻子?”

  “关键都在那个女孩身上。”易慎人简单扼要地下了结论。

  “所以,你的客户才会要你出面替那女孩交保?”见他不说话,任士熙又接著说道:“看来你这个客户的出手够大方,不然,你怎么会愿意把一个素昧平生的嫌疑犯带回家?”任士熙暗示地朝他挑眉。

  他没有多做说明,只简单说了句。“我是律师,必须配合客户的任何要求。”

  “但是,这个客户要求你当奶爸耶?”任士熙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女孩已经十九岁了,艾秘书会替我留意她的生活起居与需要。”

  “你打算让她住到案情水落石出为止?”任士熙怀疑有人能跟这个硬邦邦的家伙和平共处。

  “恐怕是如此。”他的表情依旧不变。

  “她要是死都不肯吐实呢?”天底下没有哪个真正的罪犯或替人扛罪的代罪羔羊会轻易说实话。

  “她会说出实情的。”他语气从容,一派地笃定。

  “怎样?难道你要屈打成招?”任士熙大惊,依他惊人的块头,恐怕那女孩不死也剩半条命。

  “谢谢你的抬举。”易慎人不客气地赏他一记白眼。“我可没有打小女孩的癖好。”

  “小女孩?我在电视上看过她,严格说来,她已经算是个少女,一个细致秀气的女孩。”任士熙突然笑得贼兮兮,一副巴不得有什么八卦可以打听的嘴脸。“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说不定没问出案情来,反倒会擦出火花——”

  “你还有事吗?”易慎人像是忍无可忍地猛抬起头。

  “没事,为什么问?”回过神,任士熙狐疑地挑眉,灵光一闪,随即兴奋地笑咧了嘴。

  莫非这个素来有著「不求人”称号的家伙,打算央求他帮忙什么事?

  光想到能听到“拜托”这两个字,从这个家伙嘴里吐出来,就算要他上外太空找陨石他都愿意。

  “没事你可以走了,你的喋喋不休已经打扰到我的工作。”

  没机会上太空找陨石,天外已凭空飞来一枚陨石,狠狠砸上任士熙的脑袋,害他差点没摔到椅子底下去。

  这男人简直是铁石心肠!好歹他们也算是死党兼哥儿们,谁知道他一工作起来却是六亲不认。

  任士熙面露狼狈,心底忍不住恨恨地骂,但看在易慎人拥有律师事务所一半股份,还是只会赚钱的“金鸡公”份上,他也只能摸著鼻子接下逐客令。

  这易慎人刚硬、不拐弯抹角的个性他是最了解的。

  “你今早不是还要出庭?”易慎人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

  闻言,任士熙惊慌失措地跳起来。

  “对啊,我竟然忘了!完蛋了,我得走了,回头再聊。”匆匆丢下几句话,火烧屁股似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门外。

  电脑前的阳刚身影依旧从容若定,然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忽地蹙起。

  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响了两声后,话筒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简洁地问道:“你在哪?”

  电话另一头,传来艾芸独有的娇软嗓音。“易先生,我在路上。”

  “很好。”放心地准备结束通话,却又突然想起什么。“还有——”

  “是的,易先生。”

  “帮我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需要。”女人的某些私密事,他不方便出面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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