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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爱得这般深了,怎舍得让她独赴幽冥,若再有下一次,由他先走,叫她也来体会心如刀割的痛苦。

  “……以后不会了,我不走,留下陪你一生一世,不论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多么便利,我也不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是呀!他是有诸多不好,可他爱她,真心地深爱着她。

  欧阳春色在昏迷时,魂魄曾短暂地离开躯壳,飞回二十一世纪的台湾,和关心她的师兄相谈甚久,他告诉她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拿着铜镜对着月光,她便可以从镜中听见他的召唤。

  而她只要回应便能回家,不会再停留过去的时空,一切都会回归最初,她仍是兽医系二年级学生,期末考快到了,她该温习功课。

  但,真的还是一样吗?

  此时她才明了在那当头她为何犹豫,迟迟不愿肯定的回答,因为她爱上这个无礼又粗鲁的莽汉,想留在有他的朝代。

  “什么一千多年后的世界,你这次非要给我说清楚,为何你老说些古里古怪的话。”他非要逼问出她所有的秘密。

  看他气急败坏,又狠不下心伤害她的痛恶表情,欧阳春色忍不住笑了。“唐、宋、元、明、清、民国,那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我用一辈子说给你听好不好?”

  “你……你究竟是……”他不敢问,怕问出令他害怕的事。

  前朝是李唐天下,如今是赵姓大宋,元、明又是什么,难道她看得到未来的朝代更迭……

  “我先声明,你要娶就只能娶我一个,要是你想妻妾成群,我就一纸休夫状休了你,再嫁给你最好的兄弟气死你。”反正她那个时代女人一嫁再嫁实属平常,一生不一定只有一个男人。

  原本听得正起劲的齐丹飞笑咧开嘴,可听到最后就笑不出来了,脸色大变地往后退……退……退到门外,头也不回地溜了。

  他不就是司徒太极最好的兄弟,要是他真要了兄弟的女人,不被活活打死才有鬼。

  这女子呀!根本是祸水,害人不浅,二十余年的交情真要尽毁于她手中。

  *

  第9章(2)

  “什么,青衣死了?”

  白幡飘动,竹青招魂,肃穆的一片白笼罩一室哀伤,一具上好棺木置放厅堂后方,两尊纸扎的金童玉女一左一右护棺,香烟不断,袅袅上升。

  纸钞烧成灰四处飞散,披麻的奴仆、带孝的丫鬟,庄严的祭拜仪式,灰袍道姑的助祷经咒,人手三枝香跟着跪拜,为助芳魂早登西天,伴佛归仙籍。

  哀乐阵阵,泣声低切,谁也想不到长年宿疾刚治愈的司徒青衣竟又无端染病,半夜急症发作,连大夫都来不及看最后一面便暴毙,全身灰白,双目未闭,尸斑浮现,料是身亡已久而未被发觉。

  庄内众说纷纭,有一说恶鬼索魂,讨去当鬼妻。二说是被人下了毒,毒急攻心无法抢救,故而死不瞑目。三说痼疾未愈,治标未治本反加重病情,导致病来如狂风,一扫成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我记得放下的分量并不多,顶多重病不起罢了,怎么会……怎么会……没气了……”

  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靠近半掩的棺木,纤纤素腕搭放棺上来回抚摸,似震惊,又似愤怒地敲了棺尾两下,随即又困扰地抚过敲击的地方,仿彿这动作能消弭心中的不安。

  白烛垂泪,映照出棺中人儿栩栩如生的面容,一如生前般带着一丝轻愁,她安详地睡着,穿着一身新嫁娘的喜服,只是大红艳色被绸白取代,她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点也不像死了。

  是的,一点也不像,谁说她死了,一定在做戏,吃了十几年的毒都没事,哪有可能多加了一些就魂归离恨天,肯定是假的,她没死,绝对不会死,她不能死……

  “青衣,你醒醒,娘来看你了,别再贪玩呵!快起来瞧瞧娘,娘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燕窝汤,你赶快来喝一口,滋阴降火,让你的病快快好起来。”

  一脸慈祥的左惊虹抚着女儿冰冷的脸庞,十分怜惜地轻哄着,见她发丝有些凌乱,顺手拨了拨,面露浅笑地叫女儿起床。

  可是深睡不起的女儿不肯理会她,不论她如何哄骗轻斥,她依然相应不理,静静地闭上眼睛躺着,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当一口莲子燕窝汤从气息全无的人儿口中流出,慈爱的面容忽地一变,龇牙皆目地浮现出怨怼,妒恨,阴恨,对着一动也不动的女儿拚命摇晃,甚至想把她拉出棺木,不许她再装死。

  “你起来呀!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不是让你比我早死,你马上给我活过来,活过来呀!我只是要你帮我做一点点小事而已,你为什么不听话,你想害娘失去现在的地位吗?”

  “……可恶的臭丫头,你再装死呀!我打醒你、打醒你,娘喂你吃毒也是不得已的,你要是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们就会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然后把我赶出庄,你也不想当个没娘的孩子吧!”

  左惊虹一边惊慌地念着,一边拍打女儿的脸,绝美的容颜在烛火闪动下竟显得妖异,飘浮出淡淡的诡魅邪肆和阴寒。

  但是女儿的不理不睬让她怒气加剧,她用力捶打起尸身,人如着了魔,双目赤红,开始由低咒转为高声咆哮。

  “……你晓得我费了多大的劲才从魏知秋手中抢走她的儿子吗?他们都太愚蠢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过使了个小小的手段,你看看她的儿子有多恨她,把她当成恶鬼一样,一步也不敢靠近,我赢了她,我终于有一件事赢了她,我赢得她儿子全心的信任和尊敬……”

  “……青衣,你要是儿子就好了,娘绝对不会对你下毒,如果你是儿子,该死的就是司徒太极,娘会帮你毒死他,让你成为隐月山庄的庄主,以后这一切都是我们母子的……可惜你不是儿子,不是儿子……”

  左惊虹说着说着竟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她趴在棺首拉出女儿的长发,她一小撮一小撮地慢慢拔,有些近乎疯狂。

  当两手放满女儿的头发时,她直接丢入火里烧掉,行径怪异得不像常人所为,她口中念念有词却不知在说些什么,接着竟然要拔女儿的指甲。

  “虹姨,你究竟还想干什么?青衣死都死了,你连她的尸身都想毁损。”那是她的女儿,不是客死他乡的陌生人。

  “谁?”她倏地回头,狰恶的面容无所遮掩。

  白幡后走出一道刚猛的身影,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让他的脸孔变得模糊,但光底下的昂藏身躯却不容错认。

  眼含沉痛的司徒太极一把扯下治丧的白布,他脸上的难以置信和惊骇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叫人轻易地感受到从他身上迸射出来的悲伤和冷厉。

  他对她从不曾有过怀疑,每每只要一想起她为了救他而差点命丧幽泉,他的感激之情便源源涌出,连自个的亲娘都不如她在心中的重要。

  可是她对他做了什么?她的好是有目的,慈爱的笑容后竟是一连串的算计,若非亲耳听到,他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下毒。

  “咦!是极儿吗?你也来看青衣呀!她睡得很安稳,不吵也不闹,你看,她气色变好了。”左惊虹笑得平和,丝毫不见慌张。

  他目光沉了沉,冷言道:“我听见了,虹姨,青衣的毒是你下的。”

  怔了怔,她又笑了。“青衣是病死的,怎么会中毒?你耳根子软,又听谁胡说八道了。”

  她言下之意,就是指医死女儿的大夫。

  “是不是中毒,拿根银针试试你端来的莲子燕窝汤不就见真章了。”欧阳春色由司徒太极背后闪身而出,手中拿着细长银针。

  “你……又是你……”一瞧她,左惊虹眼中有着难掩的恨意。

  因为她,她的计划才一再失败,因为她,她的极儿才和她越来越不亲,因为她,魏知秋不用再受苦,甚至有可能抢回儿子,因为她,她的女儿死了。

  “要不要我效劳呢?不然青衣死得太冤了,连死在何人手里都不知情。”欧阳春色做势要以银针试毒,却被一股外力狠狠推开。

  “不要碰我的女儿,她死都死了,你还想对她做什么。”一转身,她的怒容竟成哀容。“极儿,你把她赶出去好吗?她留在庄内只会让人伤心,看到她,虹姨就会想到我短命的女儿。”

  她以为她还能像以前一样操控他,让他为了维护她而乖乖听从她的话,他的命可是她救的,此恩大如天。

  “够了,虹姨,不要再做戏了,你刚才说的话全传入我耳里,一字不漏,你真的认为我还会被你所骗吗?”不了,他不再让谎言蒙住双眼。

  “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而不信虹姨?”她表情伤心地捂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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