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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受伤了。」舒柏昀眼里充满担忧,岑子黎却是不慌不忙地将缠住她手脚的胶带拉开,然后再打电话报警。

  「这家伙妳认识吗?」结束简短电话,岑子黎斜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傲军,问。

  「他是我国中时期的继父。」舒柏昀说。

  「是吗?」岑子黎的表情显露讶异。「我还以为他是妳哪个变态的病人,该不会就是他打电话骚扰妳吧?」

  「或许。」舒柏昀担忧地看着岑子黎身上的伤口。「我得先帮你止血。」

  舒柏昀冲去客厅柜子拿医药箱,里头有一些简易急救的东西,她挑了几样东西,暂时止住他的伤口,然而伤口很深,还是得尽快送医。

  在舒柏昀帮他包扎的期间,他们靠得很近,距离近到岑子黎可以清楚看到她胸口上雪白的肌肤有好几道细细浅浅的疤痕,他一直盯着它们瞧,眼里净是无法置信。

  「不要告诉我这些也是这个男人弄的。」

  顺着他的视线,舒柏昀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她急急忙忙扣好拉好衬衫,整个人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她听到电铃声,猛然跳起来,她要岑子黎不要动,以免伤口又流血了,她立刻冲去开门,警察和救护人员都到了。

  *

  是急性压力障碍(Acute stress disorder)。

  岑子黎被救护车送进急诊室,他的意识很清楚,生命现象也保持稳定,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的脾脏破裂,随即紧急输血,缝合伤口,并没有采取外科手术切除受伤的脾脏。

  医生决定以非手术疗法治疗,岑子黎虽大量失血,但他输血后生命现象趋于稳定,没有异常反应,先送进加护病房观察血红素有无变化,如果一切正常,即可送进普通病房,一周后出院。

  情况比较严重的,反而是舒柏昀。

  舒柏昀出现了典型急性压力障碍的症状,通常患者会在创伤事件发生后感到极度恐慌和无助,内心五味杂陈,却无法向人倾吐。

  无法适应环境、陷入恍惚,有时彷佛自身抽离出来,麻木的凝视着自己和周遭。于是警察的问话,舒柏昀都回答不出来。

  反而是必须紧急输血的岑子黎冷静地回答警察的问题,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然后,岑子黎在被送进开刀房缝合伤口前,打电话给律师,还有负责公司保全的雷健,要求他们立刻过来。

  急诊室内人来人往,后来岑子黎被送回加护病房,探访时间早晚都有严格的规定。已近午夜,舒柏昀应该可以离开医院回去休息,但她却毫无感觉,苍白着脸呆呆坐在椅子上,把自己锁在内心角落深处。

  雷健过来找舒柏昀,对她说:

  「我陪妳回去拿一些简单的盥洗衣物和物品,然后,我送妳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他完全是按岑子黎吩咐照顾舒柏昀。

  舒柏昀无法接收雷健话语中的信息,他必须重复好几次,她才听得懂。

  「我不想回去。」

  舒柏昀眼底流露出恐慌,她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她甚至无法停止想象,万一岑子黎不在,她会遭遇到什么下场。

  「岑先生交代我要照顾妳,请妳不要让他为妳担心。」

  舒柏昀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为别人的负担。一听雷健这么说,只好默默站起身。

  舒柏昀回公寓收拾简单的衣物后,打算去住饭店。离开前,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景物,仍无法相信林傲军会突然闯进来。察觉到舒柏昀的心思,雷健说:

  「他应该是从楼梯的气窗爬进阳台,虽然警察已经抓到林傲军,但难保他不会被保释。长久来说,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已经安排好妳的新住处。」

  舒柏昀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她受到惊吓之后已经完全乱了分寸。她沉默地点头,一句话也没说,顺从雷健的意思,由他开车送她到所谓安全的地方,然而她内心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雷健送舒柏昀到敦化南路一栋高耸华丽的豪宅,从门禁森严、受到管制独立直达顶楼的电梯、以及保全人员二十四小时驻守,就可以看出这里受到严密的安全保护。

  顶楼宽敞的豪宅是岑子黎的个人独立空间,以前从没带任何人来过,本来也不打算让任何人进入,然而现在处于非常状况,他一时想不出来有哪里会比这里更安全。

  进到室内第一眼,舒柏昀注意到客厅宽敞的空间,地板是磨得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客厅角落有一架白色大钢琴,没有任何家具,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机,空间宽敞得宛如能在里面跑步。

  雷健把她带到卧室里,给她一张磁卡和钥匙,交代说:

  「妳暂时住在这里。妳用这张磁卡上下电梯,别把它弄丢了,全世界只有两张磁卡,一张在妳这里,另一张在总裁身上。磁卡无法复制,妳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

  简单说明后,雷健询问她的意见。

  「妳需要我找人陪伴妳吗?我们公司有女保全人员,我可以派人陪妳住几天,如果妳感到不安的话。」

  舒柏昀缓慢摇头。她知道就算门外有人看守着她,她还是会感到不安。

  破裂、不完整的感觉会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创伤性反应趋缓,就像她清楚知道今晚将会无法入睡,焦躁不安如影随形;即便她能入睡,她也将被梦魇侵扰,残暴的画面挥之不去。

  整间卧室除了一张铺着黑色床罩尺寸特大号的双人床,和两只造型简洁的白色台灯以外,卧室内没有其它多余的物品。

  雷健离去之后,舒柏昀依然无法放松。她不想到浴室盥洗,她害怕赤裸身体、水淋下之后,她会回忆起十五岁那年全身是血的画面。像林傲军这样的施暴者,在生活中压抑自己的控制欲,对事物的价值观却强烈扭曲,怒火爆发后只会对比他弱小的女人动手,若没有长期接受心理治疗,这类人会变成社会的不定时炸弹,随时引爆冲突危险。

  如今,舒柏昀已经不是十五岁了,她早已成年,却依然不由自主感到莫名的害怕。

  肌肉紧绷,神经无法放松,她甚至感到腹部空荡荡的,喉咙里有硬物般哽着,难以好好喘息。舒柏昀清楚知道肉体的不舒服都只是创伤压力后的反应,她还是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舒柏昀紧紧地抱着枕头,闻到岑子黎惯用的古龙水香味和他身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想起岑子黎为她挺身而出的画面,她告诉自己,没有人会伤害她,她是安全的,渐渐的,彷佛他的气味具有催眠作用,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慢慢陷入暂时的睡眠中。

  第5章(1)

  向医院请了三天假,舒柏昀尝试遗忘痛苦,放松心情。

  早晨,在雷健的陪伴下,她先到警察局作笔录,得知林傲军鼻梁和肋骨被岑子黎打断,在警方的看守下住进另一间医院。

  以法律层面而言,林傲军犯了私闯民宅、限制他人行动及意图伤害罪;而林傲军被岑子黎打伤,他竟想控告岑子黎恶意伤害。

  这个案件岑子黎已委托律师处理,由于舒柏昀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律师推断,林傲军伤愈获得保释的机会很大,虽然律师向法院申请保护令,严禁林傲军接近舒柏昀,却也难保林傲军不会有下一次的报复行动。

  基于这点,岑子黎始终无法安心。他委托这方面最权威的律师,想尽办法不让林傲军保释,甚至不择手段要法官加重他的刑期,坐牢期间,他也不打算让林傲军太好过。

  舒柏昀则对这些细节完全不清楚。她关心自己是否能恢复平常心继续生活,走在路上不会莫名担心有人跟踪,陌生男人迎面而来不会让她饱受惊吓。

  岑子黎还在加护病房观察,开放探访的时间早晚各半小时。舒柏昀第一天去,岑子黎很清醒,但探访他的亲友和工作伙伴络绎不绝,她始终站得远远的,就算她距他很近,除了表达感谢和歉意,她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第二天,舒柏昀去百货公司买了Dior Miss Cherie的淡香水,香水是以佛手柑与绿色植物为清新的前味,再加入焦糖和爆米花甜香味的特质;去看了一场电影,内容和梦、爱情有关,然后到大安森林公园散步,感觉夏末舒适宜人的空气。

  她在市区闲晃,是想确定在陌生的人群中她会不会突然感到不安或是惊慌。接近黄昏时,她去找巫心宁聊天;更晚一点,她打越洋电话给大学指导教授薛弗瑞,吐露她恐惧的心声。

  薛弗瑞安慰她之余,也不忘提醒她要趁此次机会自我分析,并且给予自我治愈的机会。

  客观和理性一直是舒柏昀能坚强面对创伤的原因,当初她会选择研究心理学,有极大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十五岁那年林傲军的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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