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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2)

  服务生一走,岑子黎直言无讳地说:

  「妳很清楚那一晚对我们来说非比寻常。」

  「忘掉吧,我不想谈这个。」舒柏昀冷静地说:「让我们换个话题。前几天林傲军的律师打电话给我,他说原本林傲军已经获得保释,你却设计陷害他,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栽在他身上,警察在他住处搜出毒品,他辩解这些都不是他的。听说他被取消保释,检察官打算另外起诉他,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插手这些事?」

  岑子黎面无表情地说:

  「就算是又怎样?他也没那么无辜,我只是在扫除社会的害虫。」

  「万一他出狱报复你呢?万一他被你逼得狗急跳墙呢?」

  「那也要好几年之后的事。不过,听妳的语气似乎在为他说情,我没听错吧?或许妳完全忘了他过去是怎么对妳的?」岑子黎微挑着眉,无法理解地看着她。

  「我知道他心态不正常,但我在跟你谈公理和正义,你不应该用非法的方式罗织他罪名,更何况你不明白他的想法有多偏激,万一他做出可怕的事怎么办?」

  岑子黎不想跟她谈这个话题,他语气强硬地说:

  「放他出来他只会再度威胁妳,下次妳逃不逃得过我不知道。更何况他捅的是我,又不是妳,我想怎么对付他是我的事,跟妳无关。」

  知道自己无法扭转他的看法,舒柏昀沉重地叹气。

  「明显的事实,我和你的价值观天差地远。易洛施倒是非常适合你,我曾经试着想帮你寻找理想的未婚妻,看来还是你最了解你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比她更适合成为你的伴侣。」

  她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哀愁,语气却充满嘲讽,岑子黎挑衅地说:

  「是吗?我倒想了解妳的想法。妳怎么定义那一晚发生的激情?我不懂,我想娶妳,妳却拒绝我,等到我和别的女人有婚约,妳却又舍不得,这算什么?或许妳非常喜欢玩多角的游戏,这样比较刺激吗?」

  他讥嘲的话语惹得她快火冒三丈。该死!她竟然看到他嘴角浮现邪气的微笑,舒柏昀试着冷静下来。

  「别想太多了,我和一般女人没有两样,有时也会失去理智,而你那晚是那么悲伤,就当我是在安慰你好了。」

  「我不需要妳的安慰。」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不会再发生了。」

  「妳确定?」岑子黎从西装外套的夹层口袋里拿出空白支票,签了名之后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你想干嘛?」舒柏昀困惑地望着他。

  「我正想在结婚之前再玩一次,妳写一个数字,让我们再玩一次。」岑子黎气焰嚣张地说。

  无法相信岑子黎会说出这样的话,舒柏昀突然冲动地想呼他巴掌,却得竭力控制自己,深呼吸,想尽办法抚平激动的情绪。

  「你觉得有可能吗?你不要异想天开了。」舒柏昀语气严肃。

  「在我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价格,就看妳肯不肯进行交易。」岑子黎再次挑衅。

  他们之间发生许多事,舒柏昀几乎忘了他是当初那个冷酷无情、眼中只有钱的男人。然而舒柏昀不懂,明知道这么说会激怒她,为什么他还要尝试?

  或许是因为,岑子黎是一个完全不能承受女人爱他的男人。

  每次舒柏昀一有爱上他的感觉,他就要说出惹她厌恶的话语,好似要阻止她不该轻易爱上他,让她在爱和恶之间纠结。

  岑子黎一定是故意的。

  他不要女人爱上他,这样他就不需要负担她爱上他的责任。

  于是,舒柏昀想让岑子黎承受她的痛苦,她要把内心的煎熬、寂寞、难堪和悲伤全部推回给他。

  凝视眼前的空白支票,舒柏昀说:

  「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一个晚上值多少钱。由你告诉我一个数字,要多少,我才能买到你的爱?」

  不仅无言,岑子黎竟完全愣住,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舒柏昀抬起脸看着他,清丽的双眼盈满泪光。

  「我可以随时跟你走,你碰我,我会变得非常柔顺,然后当你再次离开,我只能独自一个人心碎,你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我爱你。」

  岑子黎沉默的脸色变得阴郁,微瞇起双眼,他不相信她说的话,隔了一会儿,他冷笑地说:

  「妳不要开玩笑了。」

  「相信我,在所有的男人里我最不想爱上的就是你。」

  在哀愁的背后,舒柏昀以清冷的目光直接无畏地看着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爱你,我知道你只想要激情,要到了你就放手。那我怎么办?就算知道你的企图,我还是无法停止爱你,你难道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吗?」

  岑子黎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需要你爱我,像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样单纯。像一个男人会陪我去最喜欢的餐厅享用晚餐,他会把烦恼向我倾吐;他陪我去电影院看电影,即使他知道那些浪漫的剧情可能会让他睡着。如果吃汉堡嘴角有甜酱渍,他依旧会忍不住想吻我,做爱后他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会说他爱我,像我爱他一样深。

  「这些,我知道你都做不到,而我甚至无法因此而恨你。」

  温热的眼泪流出眼眶,缓慢滑落在她脸颊上,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皮夹,对着表情凝重的岑子黎说:

  「你去娶易洛施,让她巩固你的商业利益,然后你应该放我走,让时间治愈我的伤口,给我再次爱人的勇气。」

  关于这场爱情,舒柏昀先输掉自己的心,那等于输掉全局,但她至少将了他一军,让他动弹不得,忘了反击。接下来,骄傲顽固的他将开始感到痛苦,一如她所承受的,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她离开餐厅,也离开他。关掉一室青春热闹的喧哗,和跳跃流动的摇滚乐,留他一个人坐在原位,无法控制地思念她。

  *

  早晨,舒柏昀送巫心宁进手术室。

  巫心宁被推入手术室之后,舒柏昀搭乘电梯离开这个楼层。昨晚她花了很多时间和安德烈讨论巫心宁的手术,讨论恶性肿瘤在大脑爆开引起脑出血的危机,还有它们蔓延的范围是否危及正常大脑的运作;有些肿瘤根植在正常的神经周围,以巫心宁为例,如果切割不完全,肿瘤无法根除,或者牵动到附近的正常神经,就有可能造成失明的危险。

  不过,这种手术,安德烈做过四次,其中有两次成功两次失败的纪录。技术上不成问题,重要的还是得视个案的状况而定。

  手术的时间很长,或许得等到下午才有结果。舒柏昀心情忐忑地离开医院,到附近的市区闲逛,等待安德烈出手术室后通知她。

  时间流逝的速度从没有这么缓慢过,舒柏昀没有办法独坐在咖啡馆等消息,去星巴克买咖啡带走,然后逛了书店,书中的文字却无法进入她的脑海,她隐约有着不祥的预感,急于将不祥的预感挥去,因为她不愿相信巫心宁的手术会失败。

  去唱片行逛古典乐CD,舒柏昀戴上耳机试听音乐,刻意跳过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大概会有段时间不想听到这首交响曲。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舒柏昀只知道岑子黎会在这个月结婚,但她不知道是哪一天,也许是今天,也许他已经结婚了,一切和她再也没有关联。

  古希腊的哲言:人以理性思考为喜,以感性思考为悲。以前这句话很有用,但这次在舒柏昀的身上失灵了。目前她清楚知晓,爱情的解药不是维持理性的思考,时间才是缓解眼泪和疼痛的唯一方法。

  她必须让岁月无声滑过,心的痛感愈变愈浅,直到渐渐消失,而其中有些关键的事物不要被回忆起,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就是其中之一。

  整间唱片行只有两个人,除了柜台年轻的店员之外,就只剩下舒柏昀了。在她之后,有两个年轻得像是高中生般的女孩走进来。她随意点播试听机里的音乐,正在低头研究,眼角忽然瞄见一双黑色的脏皮鞋走近她身边,然后是改造手枪拉开保险闩的声音,等她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枪口正对着她的太阳穴,一双变态狰狞的三角眼凶狠地瞪着她,是林傲军。

  这瞬间,舒柏昀明白,不祥的预感并非来自巫心宁的手术,而是她忘了看晨间的电视新闻,否则她就会知道清晨在押送犯人进看守所的路途中,林傲军竟然脱逃。

  *

  一整个早上,岑子黎濒临失控边缘。

  全是因为许多微小的琐事不顺遂地接连发生。首先是宿醉。岑子黎早晨起床后头痛欲裂,接着他发现手机被那只叫费加洛的黄金猎犬咬坏了,另外一只叫茱蒂的黄金猎犬则被地上碎裂的酒瓶割伤脚,一大早就流血不止。

  昨夜是岑子黎结婚前的单身派对,简昕在五星级饭店替他举行的,照例请了脱衣舞娘从蛋糕盒中跳出来,有人表演魔术,男男女女喝得醺醉,除了酒还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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