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是否要我去把她赶走?」
「算了。」玉如墨缓缓开口,唇角挂着一丝笑,「昨天你们在她面前不是都被她的容光震得说不出话了么?我不会再让你们去冒这个险。」
「这一次不会了。」江轻楼坚定地说。昨天的失态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已经让他懊恼不已,万一那个女人当时对王是心怀叵测,他这个护卫怎么能在王的面前犯下两次同样致命的错误?
「那也不必,」玉如墨阻止他,「她如此明目张胆地跟着我们自然是有她的意图,你现在去赶,肯定赶不走。难道你要因此杀了她吗?」
「王的意思是……」南向晚问。
「随她去。」玉如墨说:「我倒想看看她能跟多久。跟久了,她自然会按捺不住主动靠近我们,到时候她有什么花样,安的什么心思都会暴露出来。」
「王是不想打草惊蛇。」南向晚说:「可是如果她这样一个女人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只怕会有很多人因为留意她而留意到我们,王的本意不是想轻车从简,不惊动沿途的官员吗?」
「不会。」江轻楼忽然在外面补充,「她不会被人留意。」
「嗯?怎么说?」南向晚将头探出车窗向后看,在视线将要看不到的地方,依稀看到一个骑马而行的女子身影。
「她,好象……」南向晚眯起眼睛仔细看。
「她戴了面纱。」江轻楼替他说了后半句话。
车内的玉如墨不由得一震。面纱?她今天戴了面纱?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但是当时她明明是否定他的建议的。说什么「欲遮难掩」,「欲盖弥彰」。
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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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府,原本是玉如墨的兄长玉如晨的府邸,但是自从三年前玉如晨因病去世之后,紫玉府的主人已经换成了玉如晨的遗子玉紫清。
玉紫清今年不过十岁,因为年纪尚小,玉如墨没有给他安排任何的官职,只是督派最好的良师指导紫清的学习。
这一次玉紫清病重,是玉紫清身边的人写信通知了玉如墨。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玉如墨会亲自前来探望。
当玉如墨走下马车的时候,王府中的管家玉长随惊得张大眼睛,迎上来倒头就拜:「王,您来这里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小人也好给王安排一下。」
「事情紧急,也顾不上那许多啰嗦的细节。」玉如墨直切主题:「紫清怎么样了?」
「还是不好,」玉长随黯然神伤,「大夫说如果他熬不过今晚,只怕就……」
「我去看看。」
玉如墨抬腿要走,江轻楼却拦住他,「王,还不知道小王爷的病是否会传染。」
「不会不会。」玉长随赶忙说:「小王爷这次生病很蹊跷,好象不是因为前一阵的疫病,而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吃了什么?」玉如墨问。
「这个……大夫们一直没有查出来,只怀疑是哪顿饭里的蘑菇可能不新鲜。」
玉如墨蹙紧眉心直往里走,南向晚从来没有来过紫玉府,不由得吃惊于玉如墨居然会走得如此轻车熟路,比他这个明眼人好象还能认路。
「王,您,您对这里很熟吗?」因为玉如墨走得很快,南向晚甚至要调整自己的节奏才可以追上他的步伐。
「十四岁之前我都住在这里。」玉如墨回答的同时已经走进了玉紫清的寝室。
「王。」玉紫清的随侍奶娘急忙跪下。
「起来吧。」玉如墨准确地摸到床幔,坐到床边,一下子碰到玉紫清的手,于是将之握住。
「紫清?」他低声唤道。
原本睡得昏昏沉沉的玉紫清奇?般地睁开眼,大大的眼睛被病痛折磨,以前的清亮都变得混浊。
「王叔,是你吗?」
「是我。」玉如墨的声音轻柔如风,像是生怕因为太大声说话而把他脆弱的生命震碎。
「王叔,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玉紫清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拉着玉如墨。
「别瞎说,王叔来了,而且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快要死了吧?」玉紫清喃喃说:「我听到大夫他们说我活不久了。」
「你听错了,」玉如墨握着他的小手。「我刚刚问过大夫了,他们说你再有两三天就会好起来,到时候王叔接你回宫去住。」
「真的?王叔不要骗我。」玉紫清嘟囔着,握紧玉如墨的手,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应该是睡熟了。
「是谁当着他的面谈及他的病?」玉如墨走出寝室,外面早已惊呼啦啦站了一大片。听说王亲自到府探病,不仅是太医侍卫,就连王府厨房的人都了跑出来。
玉如墨十四岁前一直都在府内与大哥同住,十四岁之后离开王府进入王宫,正式成为王位继承人。但是那一年他突然双目失明,先王一度迟疑是否要传位于他。几经考量之后,还是认定他是最佳的王位继承人。所以玉如墨在此后的十年里一直都在王宫,深居简出。
这王府内有许多旧人因为十年没有见他都十分想念,而新人又对这位颇有些神秘的一国之主十分地好奇。
当众人同时面对他的时候,人人的心中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老人自然会感慨他的失明,但同时让他们敬畏的是如今玉如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在那俊雅灵秀的外表之下,依然如山岳般傲然,让人折服。
新人则在看了他一眼之后不敢再多看第二眼。这个曾经是传说里的王,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的五官本来如春风般温柔圆润,但是为什么他的眼睛却冷得刺骨?
「谁是小王爷的主治医生?」玉如墨的声音不高,但传遍院中每个角落。
跪在最前排的那几位医生吓得浑身颤抖,往前爬了几步:「是臣等。」
玉如墨听到他们的声音,说:「是孙老先生和刘太医吗?你们一个是王府多年的老大夫,一个是本王特意从太医院精挑细选的名医,怎么会做事如此大意?在小王爷面前谈论病情,让他心存死意,这样的心情之下,还怎么能和病魔相抗?」
「是小人之错。」孙老先生没想到时隔多年玉如墨还是能一下子就辨听出他的声音,有些感动又有些惊恐。毕竟今时今日的玉如墨不是当年王府中寄居的那个小王爷,而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左右千万人的生杀大权。
「小人疏忽了,那天以为小王爷睡着了,所以在和刘太医研究病情的时候忘记避讳。」
玉如墨紧绷的俊容稍稍放开了一些,上手搀扶,「孙老先生今年是八十二岁了吧?这样的年纪身体多有不便还要照顾小王爷,已经很难为你们了。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可能高了一些,望您见谅。还记得儿时我生病,都是您在床边悉心诊治,于我有恩。」
孙老先生听他如此说,立刻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王,王还记得小人的年纪?」
「刘太医,你也起来吧,现在不是本王兴师问罪的时候,到底小王爷是什么病,病到什么程度,病了多少天,有没有办法医治?我要听的是这些,而不是你们的请罪。」
「是是,」刘太医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站起身,「小王爷这次的病情经我们诊断应是吃了一种名叫『白伞』的菌子,因为其外形和普通的菌子没什么区别,所以很容易被人采摘误食。」
孙老先生补充道:「这种菌子的毒性不是很强,但是因为发作缓慢,等到出现中毒症状的时候毒已侵入体内很深,难以去除。小人连用了十几副去毒的汤药,但是效果都不明显。」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就这样坐等他死?」玉如墨虽然不想动怒,但是这样的话一出口,还是犀利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寒。
「是臣无能。刚刚臣一直在翻医书,查到有一种名叫红莲花的植物花籽是这种毒菌的克星。但是红莲花多长在悬崖峭壁,我玉阳国多是平原地区,到底哪里会有这种花生长还不知道,小王爷的身体也许撑不到找到花的时候了……」
玉如墨眉心凝结,高声说:「向晚,这件事由你负责,去找附近村镇的农人,猎户,看看他们是否有人知道这种花。」
「是。」南向晚领命迅速带人去找。
玉如墨挥手叫退了众人,从新走回玉紫清的房间,江轻楼在他身后,迟疑着问道:「王,您今天还没有用过饭。」
玉如墨苦涩地一笑:「现在怎么吃得下?你去吃吧。让府内的所有人也别陪着我饿肚子。他们照顾紫清这么久,其实是有功无过,不过人命在天,如果紫清……」
他停了口,也怕被紫清在昏睡中听到他们的对话。
江轻楼站在原地没有动,「王,向晚已经离开,臣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