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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圈住他宽宽的肩膀,她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架起防护墙,有些些不自量力,但他喜欢她的不自量力。大手一揽,他把她揽进胸前,闻着她发间散发的淡淡花香,暂且把湛平同羽沛的想象抛诸脑外。

  「现在呢?你们和母亲失去联络吗?」她在他胸前轻声问,环住他的腰,她让自己大胆一分分。

  「母亲刚离开家的时候,又贫又病,奶奶不准她带走关家的一针一线,她几乎要走投无路了。我忘不了,那天她拖着重病的身子到学校门口,想偷看我们一眼,却让司机拦开。」

  连司机都有这等权力,羽沛几乎要替他不平了。「你是主人啊,他该听你,不是你听他,他凭什么不让你们母子相见。」

  「说得好,就是这句──我是主人,我挺起肩膀,笃定自己的身分。当时湛平哭着被抱上车,我一把抢过车钥匙,当着他的面扔进排水沟,冷声对司机说:『弄清楚,你不过是关家养的一条狗,有什么权力指挥主人的行动?』

  然后,我寒着一张脸,狠狠瞪他,打开车门,我带湛平下车,牵起母亲的手,走进校园,避开他的视线。」从那时候起,湛鑫学会,要别人听从,要先让人害怕自己。

  「你真棒!」忍不住地,崇拜写上她的眼眸,她仰头望他,望住一个她新认识的英雄。今天,她认识的,不再是他的背影,还认识了他坚强勇敢的心。「后来呢,你们安顿母亲了吗?她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笑笑,他把她压回自己怀间,是的,他需要她软软的身子相安慰,虽然,他也喜爱她崇拜的眼神。「我和湛平把身上的零用钱全掏出来,交给母亲,要她不用担心我们,先把身体照顾好,然后找工作,把生活安排好。并承诺,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想办法和她见面。」当时,他不过是个小学生,母亲居然信了他的承诺,并相信他会达成承诺。

  「司机那边呢?关奶奶那边呢?」

  「再上车,我冷声问司机有没有和奶奶联络,他回答没有,我要他把眼睛放亮,若是让我发现他把事情泄露给奶奶,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失去这份工作。」

  「他被吓到了?他替你保密了?」羽沛连声问。

  「没错,我逼迫他选边站,而他很睿智地选择站在我这边。从那次之后,他陆陆续续掩护我们和母亲见面,现在,我让他到公司的保全部门当经理。」

  第5章(2)

  羽沛松口气问:「那你母亲还好吗?你们现在还常联络?」

  「是的,我们常见面,我母亲的运气不错,碰到一个很不错的医生,姓吴。吴叔叔照顾我母亲,陪她走过最艰辛难堪的那段路程,然后,在我和湛平的同意后,他们结婚了,生活很幸福,还替我们添了两个小妹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现在十岁了。妳头上的缝针就是吴叔叔的杰作。」

  这件事奶奶不清楚,她不晓得家庭医生居然是前儿媳妇的新任丈夫,要是让她晓得,不晓得会气到什么程度。

  「真好,柳暗花明遇新村,痛苦并没有危害伯母的一辈子。」

  「不管我母亲是否过得幸福,奶奶对我们造成的伤害是事实,那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从那个时候起,我天天盼着长大,我和湛平一样痛恨经商,痛恨奶奶和她所拥有、控制的一切。」

  「可是你选择了和奶奶走同样的路。」

  「对,我不但选择和她走相同的路,还抢到她前面,把她挤到旁边岔道,遮掩她曾经拥有的光芒。」

  「意思是你取代她了?」

  「是。湛平选择逃避,他玩乐、他风花雪月,他努力让自己变成扶不起的阿斗。但我从大一就进入公司,我有计画地表现、有计画地一步步取代奶奶在公司的主权与地位,终于,我的能力获得多数元老级员工的赏识,和奶奶的佩服,并慢慢接手公司主要业务。然后,我用退休为借口,逼她交出主控权,逼她释出股票,现在除了一大堆吓人的财富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亲情。」

  羽沛懂了,他们的心结不单因为她或姊姊而结下,奶奶的强势偏见,才是将孙子推离身边的元凶。叹气,她真不懂,有什么东西比亲人的幸福更重要?

  「现在,妳还要我把疆域拿出来同人分享?」湛鑫问。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晓得,却妄加批判。」

  他没回答羽沛的道歉。再一次,他自问,为什么连湛平都不晓得的心事,他却选择以她为倾诉对象?

  是不是很奇怪,假设他的计画按部就班进行,怀里的小女生将是他未来的弟妹啊。

  摇头,他不懂今天所有的不对劲。从看见她额间的伤口开始,他疯狂打电话,要吴叔叔马上出现救人,再到他用恐吓威胁管家太太,逼她说出事实经过,然后守在她身边等她清醒、抱她看镜子、抱她回房诉心曲……

  真的很怪,怪到连自己都无法提出合理解释。

  重整态度,伸手将羽沛推离胸前,他用公事化口吻否决自己的纷乱心情,和对她做过的一切。

  「我派了人到法国,去当年医治湛平和妳姊姊的医院进行调查。签证办好就马上出发,我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他们告诉我,事情已经过去五年,调查起来有些棘手,但他们也保证,在回国后会提出最完整的报告给我。」

  「谢谢。」

  轻微的语调变化,她立即明白,他们又退回原来的堡垒阵线,刚刚的事情和多年前的吻一样,是昙花一现的无解。

  「在这之前,我希望妳不要对湛平或任何人提及要离开的事情,妳还是像平常一样,陪湛平画画、分享他的心事,尽量不要让湛平为这件事情抱持太大希望。」

  「是。」

  她了解,湛鑫担心二度伤害落到湛平哥头上,他的所做所为,全为兄弟。

  她的失望看进他眼底,冲动上扬,他又想拥她入怀,又想将她抱在自己膝间,感染她的体温,用身体护卫在她身前。

  不过,他是个自制力很好的男生,拳头在腿边缩了缩,转身,他背对自己的冲动。

  「妳休息吧,陪湛平的事留到妳身体养好再说。」话说完,大步走出房间,他急需一个没有人的空间,沉淀他的冲动和欲念。

  短短两句话,希望在她的眸光中乍现,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将她摆在湛平哥前面!

  心情激昂,这代表什么?代表她不再只是羽晴的替代品,不再只是一部照顾湛平哥的好用机器,代表她在他心目中多少占据某些意义,虽然她不明白这个「意义」代表了多少「意义」。

  拉起棉被盖住自己,她才想起来,这是他的房间,不是自己的床位。

  她应该离开这里走回自己房间的,毕竟路程不远,只在对门,但是……受伤的人任性一回,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缩起身子,她躺到他的床铺里,窝进他的棉被间想象他的体温。

  *

  深夜回房,再度看见羽沛的睡颜,微微笑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放下冷漠严肃,他用真面容对待她,又笑了,他总在偷看她沉睡时,真心笑逐颜开。

  曾经,他梦见羽沛,梦见她拿着一只风筝对他微笑,她说:「你知道爱情是最难拿捏界线的风筝吗?你想放它邀游天际,想静静欣赏它的美丽,却怕风吹过,把它带到你再也看不见的天际;你把它放在手中捏紧了,又担心捏死它想绽放的青春活力,放与不放、取与舍,考验的不单单是人类的智慧,还有运气。」

  这些话,是「自然」对他说的,她说,爱情难捉摸,偏偏所有人都想掌握它在手心;她说,假使她有选择,她会选择坐在树下,静静看它遨游蓝天里。她心底明白,也许下一刻,自己将失去它的踪影。

  「自然」说,她喜欢一个人看书,没有喧哗,没有车鸣,彷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偶尔,她会抬头看天空,看看霞云,看看挂在天空的彩虹,笑着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她的,都是上苍为珍爱她而创设。

  多有趣的想象能力,她说,只要把自己想得很伟大,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宙斯一样强,再辛苦的事情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他没想过,世界上有人靠想象能力来解决事情,可眼前摆的就是这样一个女性。

  「自然」说,下雨天的上学途中,有一个积水大水洼,她不想弄湿鞋子,却又不想走到快车道让车撞,于是她想象自己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用蜻蜓点水式,不沾水便能飞到对岸去。

  结果,鞋子沾水了吗?当然沾水了,但武功练成的快乐让她忘记鞋子湿掉的不舒服,一整天,她的心情和穿着干爽鞋子一样愉快。

  那封信里,她企图说服他,快乐由心生,拥有开朗的心境,才能造就快乐人生。他有没有被说服了,有吧!在某个程度上。但他没放手让自己追逐快乐,他只放纵自己在「自然」的信件中,得到短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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