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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爆和李昆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人,学问不多,但对他最为忠心,欧阳昌则是义父的人,他睿智、能力高超,但他效忠的对象是义父,会跟在他身边,助他改造天御盟,只因那是义父临终前的交代。

  所以,他绝对站在时宁那边,要是让他知道初蕊的存在,他敢保证,欧阳昌会想尽办法把她弄走。

  「盟主。」

  「退下去,明天开始,我不要再看到这些人。」不管什么劳工保护法,他要谁留谁便留,他要谁走,谁都别想再出现他眼前。

  「不是他们的错。」门打开,初蕊走进来,淡淡说。

  她手里还抱着报纸,彷佛那是救命浮板,不牢牢抱住,下一秒,她会沉入水中,再不能见天日。

  「不是他们的错,是谁的错?」

  乍见初蕊,雍叡的火气冒上来,该死的女人,该死的让他担心一整天,他心神不宁、心浮气躁,几次按捺不住,他想亲手将她抓回来,对她咆哮吼叫,实施震撼教育,确定她再不会出现下一次意外场景,然后拥她入怀,安抚自己狂乱心情,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没有不告而别,她仍然安安稳稳待在他圈出的园地,片刻不离。

  「我的错,是我违背承诺。」

  该她的,她认,不该她的,她也认,反正她认定自己欠尽天下人,非得件件偿、样样还,还够了,命运才会把她带往别的方向。

  第6章(2)

  「妳也知道自己违背承诺!」

  他暴吼一声,满屋子人噤若寒蝉,只有初蕊不畏惧,她站直身,定定望住他。

  「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跟随他?那是个天大的错误啊!她以为这种生活很好,以为自己比旁人清心寡欲,以为自由不重要,以为一辈子当情妇能满足自己,哪里晓得,心底空洞随着年龄增长,越变越空,越空越痛,然后,她推翻了之前所有认定。

  「我叫妳说话。」

  说话,对,她想说的话很多,她该问问他,为什么要花大心血,筑这座金屋,藏起一个满身风尘味的女人?她还想问,娶秦时宁是因为还恩或是爱情浓郁?若是还恩,这样的婚姻能有多久的维系?若是爱情,他们约定了此生,之后呢?也约下生生世世吗?

  可她明白,这是侵犯隐私的话,他不爱听,他想听的是,为什么她不肯乖乖待在家里,为他准备红烧狮子头,为什么她答应他的事,件件做不到。

  「不知道。」她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答案。

  果然,莫名其妙答案再度把雍叡惹火,手用力往桌面上一拍,他站起身。「范初蕊,妳是什么意思?」

  「意思?」她缓缓摇头。「我没有。」

  她的态度近乎挑衅了,雍叡迫近问:「妳知道,在天御盟里违反命令的人,要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不晓得。」

  之前,她没听过天御盟,只是怀疑,为什么所有人都喊他盟主。今天的报导,她懂了,知道台湾有这样一个大帮派,知道雍叡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和她这类泛泛之辈,本就落差悬殊。

  他和秦时宁,才称得上门当户对吧!

  「好,今天我就叫妳见识,李昆,把我的鞭子拿来。」

  要是她像平时乖乖低头认错,他可以吼几声便放过她的,可她的态度不对,不对到让他产生恐慌,让他觉得自己将要掌握不住她的生命。

  先李昆一步,阿爆跪到雍叡面前。「盟主,请你不要,初蕊小姐禁不起这个。」

  阿爆明白,初蕊小姐在盟主心底是有分量的,多少年来,他见过盟主对待其他女人的态度,若不是她特殊、若不是她占有位置,盟主不会在订婚隔天出现,更不会为了女人,对所有人发脾气。真伤了初蕊小姐,他相信,盟主会后悔。

  「妳倒厉害,连阿爆的心都被妳收买,请问,这段期间,妳交了多少朋友,让他们帮助妳逃开?」他怒瞪初蕊。

  很好,这么一来,她又多犯下两条规定。

  「如果这里是天堂,我何必『逃开』?」终于,她被逼出真心话。

  「妳的意思是这里是地狱,逼得妳不得不走?」冷笑,他扬眉。

  「但愿它不是。」

  「意思是这里妳再也待不下去,妳想走?」他的口吻更形寒冽。

  「我可以吗?」她反问。

  「妳能去哪里?」

  「回山上,寻我的父母亲。」

  「妳有父母亲?」他笑,鄙夷。

  「他们再坏都是养我育我的父母,没有他们,没有今日的范初蕊。」

  「弄清楚,今日的范初蕊是我造就出来的,妳的气质、妳的素养都是我花钱换来的。他们有什么功劳?他们养出来的范初蕊不过是一个低俗、没有知识水准的乡下女人。」

  低俗、没知识水准?他是这般看待她?难怪不管她再努力,都爬不进他心底,因为他看透了她的原形。

  哈!他的话彻底打醒她,什么感觉、什么温柔爱意,他之所以留下她,不过因为她是他一手雕塑出的艺术品,他花了心血,她便该乖乖立在橱窗里,等他回来,等他偶尔青睐。

  她拗了,因他光明正大用「商品」来形容她,因那是她最卑微的想法,却教他血淋淋撕翻开来。

  叹气,她淡淡说:「我仍然是当年的范初蕊,也许穿着谈吐改变,但性格依旧。我想回家,回到贫穷落后的家,那里或许不见华衣丰食,至少自由快意。」

  「妳恐怕不晓得,妳早就没有家了。」她冷淡,他比她更淡漠。

  「就算屋子不在,只要亲人窝在一起,胼手胝足,自能打造出新家庭。」初蕊误会他的意思。

  「妳父母亲死了,拿了妳的卖身钱,他们非但没有好好过日子,反而喝酒赌博,一个死于酒精中毒,一个把所有的钱花光,掉下山谷死了,没人知道她是羞愧自杀,还是失足。」愤怒到极点,他口不择言。

  这个秘密,他守了五年,是她把它逼出来的。

  初蕊震惊不已。死了?竟是死了?她以为他们会过好日子,会像月虹的父母弟妹们一样,坐在庭院里高高兴兴吃饱每一餐,也许买两亩田,也许经营小生意,总之是一番新气象,怎地会死?

  失魂落魄,初蕊不明白,命运是由谁创造、由谁主宰,为什么把不公平全送到家人头上?

  泪是酸的,往肚中咽下,转眼成苦涩,原以为牺牲有代价,哪里想得到,她是样样都不如人。

  「妳没别的地方可去了,除了这里,妳再没有『家』。」

  她的家只由他供应,她的人生只能照他的规画进行,她没有权利跟他谈意愿、自由,谈那些她不能拥有的东西。

  这是她的家,那么他的家呢?也在这里吗?不,他的家在秦时宁身旁,她聪明美丽,她高贵大方,她是大家闺秀,而范初蕊不过是……风尘女郎。

  「走出这里,处处要钱,妳有吗?我还没见过有人因偷窃报纸被送进警察局,妳算史上第一人。」看吧,没有他,她连半天都活不下去。

  落水狗,雍叡一打再打,看着她的狼狈、她的无助,他有一丝后悔,但为了确定她不再有下一波逃跑行为,他必须更狠。

  狗急也会跳墙,何况是人?初蕊出手了,说话力道不大,却是字字句句狠狠地踩上他的痛处。

  「可以的,会有另外一个男人愿意像你这样包养我,这点,我应该感激你,把我从粗鄙庸俗中拯救出来,让我有足够本钱吸引男人……」

  「初蕊小姐,不要再说!」阿爆出口阻止,完了,这下子谁都救不了她。

  谁敢包养她?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站出来!

  「妳该感激我的事情还很多。」雍叡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把话挤出口。

  她错了,她不该挑衅,就算他再喜欢她,也不准她挑战他的权威。

  「李昆,拿过来!」

  李昆来了好一阵子,他刻意躲在人后,刻意不让雍叡看到他,但是……他低头,服从地将鞭子递上去。

  「架住她。」

  两个粗壮男人听从命令,走到初蕊身边,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

  怕吗?不怕。

  要说痛,贴在胸口的那部分才是扎扎实实的痛,他对她的看法、他和秦时宁的爱情、父母的死亡,这些痛已将她凌迟处死过千万次。

  男人架起她,她抱在怀间的报纸落下来。

  抢身,雍叡捡起,看一眼上面的报导,脸色铁青。

  她知道了?这是她不顾一切逃跑的主因?好啊,她是要跟他计较起名分定位?笑话,她是情妇,这么货真价实的名称,还需要诸多解释吗?

  「妳为这个逃跑?」雍叡把报纸扬高。

  「我以为我有权利知道。」

  他会这样对秦时宁吗?一定不会,他肯定待她温柔体贴,因她是他的妻,而范初蕊是他的……妓……

  「妳没有!我说过不准探听我的隐私、不准调查我,很好,罪加一等。」

  双眼暴张,他要追究,绝对要追究,到底是谁把这件事传出去。手挥高,两名男子即刻将初蕊翻转身,背对雍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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