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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极的人被蛇咬,从此摇身一变成为抓蛇人,卖蛇汤、吞蛇胆、煮蛇鞭,不会连条井绳都害怕。」他揶揄她。

  「有人被蛇咬过,从此学会带木棒、穿长靴上山,学会打草惊蛇、避开危险地带,你不能说他们的性格缺乏积极性。」

  他不断喂她吃东西,不知不觉她吃掉二分之一碗,确定她再吃不下,他迅速把剩下的汤汤水水填进肚皮。

  「婚姻不危险。」他下结论。

  「这句话去对拟定家暴防治法的律师法官们说。」她反对。

  「相敬如宾,不加入太多情绪,平平顺顺过一生不是困难事情。」这是他对婚姻的看法,平凡无波、相助相携,你可以批评他不够浪漫多情,却不能不同意,这种婚姻的危险性最低。

  「偏有人天生暴力,不打配偶日子过不下去。」她为反对而反对。

  「这种比例并不多。」他为赞成而赞成。

  「问题是,你根本不确定自己的婚姻是在比例外或比例内。」

  「只要妳用工作的态度去经营婚姻,我相信妳的婚姻会在幸福那一栏。」

  「那么笃定?假设我的丈夫以爱为出发,他乐于养我,不准我工作,希望我纯粹为了他而活;假设他不希望我出门,以保护为名把我关在家里,防止我偷渡外遇;又假设为家庭和乐,他要求我和难缠婆婆住在一起,认为委屈包容是婚姻生活最重要的环节……」

  「够了!」

  无忌阻止她,若婚姻真如她所言,需要那么多的妥协,算了,维持眼前吧,他愿意养她一辈子,乐意看她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委屈,不需谁以「保护」或「爱」为名,买下牢笼将她关禁闭。

  「才不够呢,我还有好多例子可以举。记不记得社会新闻中被丈夫全身刺青的少妇?被丈夫水杯砸伤的名模?还有,丈夫外遇还要站出来替丈夫澄清的官太太……」

  「我支持妳不要婚姻。」他举双手投降。

  又赢一次!赵悯过分得意,得意忘形的她,让不该轻易启动的话题出口。

  「那你呢?」她问。

  「我怎样?」

  「你要结婚吗?」那种口气和小孩子一般──我们是死党,我不喜欢的你也不该爱。

  「我会。」

  「因为爱情?」她企图求证。

  「这世界有太多事比爱情重要,妳不要被风花雪月洗脑。」

  「我以为再不济,有爱情为后盾,诸事不顺的婚姻至少比较顺利。」譬如丹荷阿姨和妈咪,同样的对象、同样的婚姻,丹荷阿姨的顺境比逆境多。

  「你认不认识包容退让?我想,两个不坏的男女和平相处,不至于太困难。」

  「婚姻能带给你什么利益?」

  「我从不要求婚姻带来利益。」

  「没有爱情、没有附加利益,为什么你要婚姻?」她居然在鼓吹他抛却婚姻,好让他们的「友谊」长久?谁说女人不是自私动物?

  「那是我不能避免的责任。」话真心,他从没想过避开与小悦的未来,即使许多时候,它使他沉重。

  「真奇怪,责任竟比感受重要。」她不以为然。

  「妳从不为承诺尽心吗?别忘记,为证明我的眼光,妳努力五年,让自己成为珍珠。」

  「我骄傲自信,我认定自己高人一等,我的努力并不全为你。」她说反话,只为打退他的责任说。

  「是吗?妳对工作的尽力,不是为了爸爸的期许?」

  「当然不是,我爱当女强人,乐于站在男人头上,让他们的自卑迅速衍生。」又说反话,她的骄傲指数破百。

  「意思是,妳只做让自己高兴的事?」

  「当然,我才不笨到去替别人背负责任。」

  「那是妳从未真正受过别人恩惠。」

  「受恩惠必须以身相许?钟先生,中国人都已经不写八股文了,你还在用冬烘思想过日子?饶了我吧!亏你还是留美的新时代青年。」

  话题把他逼到危险边缘,他转移焦点说:「下次我写两篇八股文给妳读一读。」

  他不想和她谈论与小悦之间的事?算了。

  「圣诞节快到了。」无忌话题转得顺口。

  「我不参加公司举办的舞会。」她接话。

  「为什么不?」

  「报告没做完,出版社的稿子还没完成,还有一些公事尚未建档,我想拚一拚,替自己拚出几天元旦假期。」她扳动手指计算。

  「所有员工都参加,听说舞会蛮好玩的。」

  「我知道,小悦要当你的舞伴嘛,你去就好了。」

  别开头,她刻意伸懒腰,假装无事站起身,走回桌边打开电脑。

  她不喜欢在有小悦的场所里当老二,不喜欢他眼睛只能跟着小悦转,更不喜欢和他装陌生。

  看着她的背影,他无言。

  他们之间,有很多话不能说破。

  第七章

  又感冒了,她是个破病少年,再加上老用自创法解决发烧问题,所以十次里面,有一半自动痊愈,另一半会病得惨兮兮,这次,轮到后者,她两眼昏花,鼻涕擤不停。

  会议结束,他回到办公室,看见赵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忍不住想笑。

  「把药吞掉。」

  那是他为她常备的成药,赵悯和医生有世仇,上次若不是昏倒,恐怕拖到胃出血她也不会主动找医生。

  「不要,药会让我昏昏欲睡,我还有一堆工作要忙。」她拒绝他的好意,眼睛死盯住电脑萤幕。

  「生病当然要休息。」他扳过她的肩膀,认真说。

  「只是小感冒。」挥挥手,有没有听过久病良医,依这定律,她都可以到市立医院当主治医师了。

  「没错,只是小感冒,何必把它弄成大感冒,是不是又跑去淋冷水?」

  笑笑,她敷衍一下。「明天就好了。」

  「要是没好呢?」

  「我保证去看医生。」

  「妳的保证从没兑现过。」

  「信我一次吧,我真不能再延宕了,这篇报告明天得交,还有那一堆公文要建档。」做个鬼脸,她努力表现出没问题,无奈,鼻水不合作。

  「我可以找别人帮忙建档。」

  「你不相信特助的能力?」她指指自己。

  「我相信,不过特助的身体也很重要,乖,把药吞掉。」打开包装,他把药丸递到她嘴边。

  「我的报告……」她做最后挣扎。

  「我保证不让妳交白卷。」

  「请问,你念研究所、博士班时,工作上谁帮你的忙?学业上又是谁替你捉刀?」

  「我是我,妳是妳,不可以拿来相比较。」

  「对不起?我偏偏爱比较,偏偏要赢到你的头上,你可以做到,我也能做到。」说着,面纸往鼻子上一摀,擤出一堆病毒。

  「赢过我又怎样?」他笑笑,不计较她的呛声。

  「到时我就能拥有你的本事,把责任义务看得比天还重。」

  「然后?」

  「到时我会为了家族企业,找个能助竞泽发扬光大的少东结婚,你知道的,企业联姻嘛,钱全进入财团口袋,子子孙孙躺着就吃穿不尽。」她似真似假的话刺上他的心。

  不当真,他不把她的话当真,谁不晓得,她总是心口不一。

  「竞泽发扬光大不需要借重其他企业。」倒来开水,无忌舍不得她满满的鼻音还要花精神和自己辩论。

  「有帮助总是强啊,况且少东耶,女人梦想中的白马王子被我碰上,多少算幸运事一桩。」说反话、说反话,她说了一辈子反话,学不来正面说话。

  「妳前几天才说不结婚。」他提醒她。

  「女人善变啊!」

  「未免变得太快。」

  「还好吧。」

  「妳说不确定自己的婚姻是比例内或者比例外。」他用她的话来做反驳。

  「你也说有包容、有退让,两个不坏的男女和平相处,不至于太困难。我被你说服了。」不吃亏,她也拿他的言语来说嘴。

  「妳从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女生。」

  「谁教你的口才太好。」

  「好吧,那么我再说服妳一次,除非碰到妳真正喜欢、能带来幸福的男人,否则别轻易让婚姻出口。」

  「你说只要我用工作的态度去经营婚姻,我的婚姻会在幸福那边。你说,有太多东西比爱情更重要,别被风花雪月洗脑。你说责任比感受更……」一句一句,她又逼起他。

  「好了好了,妳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先交两篇八股文到我桌上再讲。」

  「认输了?」她挑眉问。

  「认输。」他举白旗。

  「好吧,放你一马。」

  又赢下一城!她总是在他面前赢,可……赢了又怎样,无论如何她赢不了他那颗善于负责任的心。

  「吃药吧,五分钟后我还有下一场会议。」药在他手心熨暖了,她看住红红黄黄的药丸,张眼,再确定一回。「你保证不让我的报告开天窗?」

  「妳忘记我的责任感有多重?」他不答反问。

  「说的也是。」乖乖地,她把药丸吞进肚子里。

  「累的话,先进去休息。」

  董事长办公室里另辟一间休息室,他很少进去,大部分都是爱赖在公司加班、爱利用公物做私人功课的赵悯在使用,所以里面衣服、盥洗用品都是她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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