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国带着笑意走进了路欣的“诗韵”里。
  “路欣!”他招呼道。
  路欣转过身,拿下口中的大头针。“傅先生!”
  “在忙吗?”
  “已经弄好了。”说完她比了比模特儿身上的衣服。“欧洲最新的流行式样。”
  “向我推销好像没有什么效果。”他打趣道,慈祥地笑着。
  “怎么没有?”她的眼睛灵活地转了转。“还有傅太太和傅小姐啊!只要你提一句在‘诗韵’有欧洲来的最新款式的衣服,就等于是帮我做了最好的宣传。”
  他笑笑,情绪刹时低蒋了一两分。
  “我开开玩笑罢了!”她看了下他的表情。
  “我知道!”突然他很认真地打量着她。“你是怎么做起这一行的?”
  “大学时有两个暑假是在欧洲渡过的,交了当地的一些朋友,对欧洲的服装市场也有稍许的了解,毕业后我就慢慢地做起来了。”
  “你很了不起!”
  “没什么。”她谦虚道:“多少也靠欧洲的一些朋友帮忙,定期寄些服装目录,加上邮购或专人选购再带回台湾,很多的途径,也靠很多人的帮忙。”
  他欣赏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要捧我了!”她微微地一笑。“我的虚荣心很脆弱,不堪一击!”
  他开怀大笑。“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妈就只有我这个女儿。”
  这时秘书拿了份资料要路欣签字。
  路欣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她的名字。
  傅定国无意间瞥见,脸上的神色一变。“你姓‘路’?马路的路?”
  “对啊!”
  他的心顿时揪成一团,表情复杂,眼前的女孩和路爱思有关系吗?可能吗?
  “傅先生?”她好奇地注视着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去扶他一把。“有什么不对吗?”
  他落寞地摇了摇头。
  “你看起来怪怪的,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用了!”
  路欣不安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会的,你不要这么说。”
  他正要转身,像想到什么似的。“修治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她笑吟吟的,不表示意见。
  “相信我的眼光!”
  “你自己不是有女儿吗?”她慧黠地朝他眨了眨眼。“如果齐修治真的这么好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帮别人拉红绒?”
  “佳玮并不适合他!”他就事论事道。
  “也不适合我!”她加强语气。
  “路欣,是你不给修治机会,要不然你就会发现他的确是个人才。”
  “他请你来当说客?”
  他摇摇头,神色一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路爱……”
  还没说完,他就叹了口气。
  “谁啊?”她热心地问道。
  “算了!你一定不会认识。”
  路欣也不坚持,礼貌性地笑笑。
  “改天傅伯伯再请你吃个饭。”
  “我请好了。”
  “反正谁请都一样。”
  “好!不过别拉齐修治来!”她事先提醒道。
  “你这鬼灵精!”
  齐修治算好时间,将车停在“诗韵”前,懒洋洋地下了车,半倚着车门等路欣出来。
  任中威抽着烟,眼神由“诗韵”移到了离他有三步远的齐修治身上,两个互不相识的男人彼此对看了一眼。
  路欣走出店门,正要按下自动门的开关时,齐修治和任中威同时走向了路欣。
  路欣左右看了一下,想笑笑不出来,只好低下头呻吟叫苦。
  两个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同一个女人,这下可进退两难。
  她咬咬牙,无可奈何地抬起头。“两位好!”
  任中威潇洒地将烟踩熄,朝她点了点头。
  而齐修治则莫测高深地一笑。
  路欣忍了半天,还是笑了出来,真是太好笑了。
  “真精彩的一幅画面!”她自嘲着。“安排得再巧不过了。”
  两个男人似乎都不打算开口。
  路欣夹在中间,无聊地晃着手中的钥匙。
  “路欣!介绍一下吧!”齐修治开口道。
  她点点头。“齐修治!任中威!”她的态度潦草而散漫。
  “齐先生!我是来送路欣回家的。”
  “任先生!我也是。”
  路欣耸耸肩。“我让你们自己去发挥好了,反正你们一人一句,各说各的。”
  两个男人随即保持沉默。
  “现在又没有人肯说了?”她看看两人。“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三个人各自回去,你们两位觉得怎么样啊?”
  “现在已经很晚了。”任中威平静地建议道:“由我们其中一个送你回去较好。”
  “他说得对!”齐修治附合道。
  “谁送?”她问。
  “你自己做决定。”
  路欣很少犹豫,但这会她真的举棋不定,不知如何做抉择。
  “路欣!”任中威喊道:“又不是叫你决定要嫁谁。”
  “如果是那样倒好。”她低头一句。
  “哦?!”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异口同声。
  “你会选谁?”齐修治极感兴趣地问道。
  “是啊!谁?”任中威也极想知道答案。
  “你们我谁都不要!”路欣吼了出来。“天底下的女人这么多!”
  “可是路欣只有一个!”
  “我赞成!”
  “你们两个神经病!”她笑骂道:“一个是公司的高级主管,一个是警察,可是神经的程度却一样!”
  两个男人又再对看了一眼。
  “齐先生!我的工作时间较不好掌握,难得我今晚有空,你先礼让我一次如何?”
  “任先生!路欣的心情阴晴不定,难保下次她肯让我送。”
  “你们有完没完啊?”她瞪着两人。“谁都不要送,我自己可以回去,没认识你们以前,我自己还不是一个人回家。”
  “你忘了你曾被抢?”任中威唤醒她的记忆。
  “你被抢过?!”齐修治大吃一惊,着急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她嘲讽道:“你认识抢匪?”
  “我可以每天晚上送你回去。”
  “齐先生!留一点机会给我好吗?”
  整个状况又陷入窘境。
  路欣看了下表。“干脆我们三个去吃个消夜,边吃边想出个令大家都满意的方法好吗?”
  “我赞成!”
  “我也不反对!”
  “那走吧!”她总算松了口气。
  “坐谁的车?”齐修治脱口一句。
  “天啊!”她双手交叉于胸。“我真的要尖叫了!”
  “掷铜板!”任中威提议。
  “好!”
  敲门声响起。
  “请进!”路爱思拿下眼镜。
  傅定国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冷淡地问道。
  “只要有心不会找不到。”
  “你找我有事吗?”
  “想和你谈一谈。”他诚意十足地看着她。
  “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可以等你下班。”
  “傅定国!事隔二十五年了,你还有翻旧账的心情吗?”
  她心烦意乱地问道。
  “或许该是把事情讲开的时候了。”
  “我们之间并没有误会。”
  “我知道,谈一谈吧!”
  她看着他,不说好但也没摇头。
  “那我们一会见,不见不散!”
  咖啡屋里正播放着六十年代的老歌。
  路爱思边喝咖啡,一边充满戒心地看着傅定国。
  “爱思!你不必像防小偷似的防着我。”
  “你还敢指望我怎么对你?!”她反问道,“你实在没有必要再找我!”
  他的眼中充满悔恨。“难道你连一个让我向你忏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多此一举!”
  “我知道。”他黯然地叹了口气。“二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恨我自己,默默地看着我的报应。”
  “你有几个子女?”她转移话题。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他语焉不详。
  “这是什么话?”
  “你真的想知道?”
  “随便你说不说!”即使她心里好奇得要命,但她死也不肯表示出来。
  “我根本没有生育的能力!”
  路爱思震惊得哑口无言,像见了鬼般,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咖啡杯,不住地颤抖着。
  傅定国自己则一脸的不在意。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道。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上天为了惩罚我的负心,特别让我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子女。”他叹口气笑一笑。“除非有奇迹出现。”
  她犹自低头自语。
  “你怎么了?”他担心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确定的?”她看着他。
  “确定我没有办法生育?!”
  她急切地点点头。
  “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的。”
  “可是这不可能啊!”她惊惶地看着他。“不可能的啊!”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看着她的反应,一脸不解。
  她起身,像无头苍蝇似的想往外跑。
  他按住了她的肩,强迫她坐下。“你是怎么了?”
  “让我走!”她哀求道:“让我走!”
  “除非你告诉我你如此反常的原因!”他坚决地说道,突然灵光一闪。“莫非……”
  路爱思拚命地摇头。
  “爱思!”他激动不已。
  “求求你!”她泫然欲泣。“求你不要再逼问我,求你!”
  “爱思!”他试探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想想看!”
  她摇头,振作起来。“傅定国,二十五年前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你休想再从我身上找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