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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头塞到他的手里,他直觉答道:

  「我不爱玩这种东西。」

  「不是玩。我记得在清朝是有这习俗……唔,在清明节有放筝断灾的习俗。」

  「放筝断灾?」有这个习俗吗?他读过的书里,所到过的地方里都没有这种习俗啊。

  她笑道:「现在是过去所形成,而过去一定有好有坏,就像现在我来到南京,有遇见坏事、也有好事如你,这些都会影响到未来的我。殷戒,我今天看你风尘仆仆来到书铺,似乎有点不对劲,才猜也许你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或者忆起过往的回忆。这纸鸢载满了你不好的过去,剪断了它,任它垂落到不知名的地方,那你只会剩下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他低喃。看见她从荷袋里拿出小刀来。

  「是啊,」她笑:「古人的习俗,虽然谈不上科学,可是,心一安什么运都来了。」刀锋划过细线,纸鸢顿时随风坠落。

  她抬眼,看见他目不转睛地锁住她。恋爱使人心里发软,即使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很古老的人;即使这个男人的观念有些令她错愕,她还是很不小心地喜欢这种人了。

  早知如此,她应该在她家乡多谈几次恋爱,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坠入情网。

  「殷戒,得到我只是过程,你真正想要的,是留下我,是不?」

  他的脸色微变,没行料到她竟然能猜中自己的心意。

  她又叹道:「我们之间的观念差真多。你以为我跟你发生关系,从此我就只能属於你,可是,我不是你们的人。在我那里,清白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喜欢上很多人,可以属於很多人,就像你们现在的男人一样。」

  「你在胡扯什么?」他怒道。

  「我只是举例而已。」她笑:「我对同时拥有那么多情爱,敬谢不敏,殷戒,如果刚才你用我放纸鸢时的眼神看著我,我一定没办法抵抗的。」

  放纸鸢的眼神?他的眼神流露了什么,他怎会不知道?

  「还有,请你说话一定不要太文诌诌,我会听得好累。」她坦承。

  殷戒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迳地注视她,

  他想得到她、想留住她,想她在他身边一辈子,他的;心底就会有个家了。原来,他从未戳破她喜欢他的事实,也没有暗示她收起她的喜欢,是因为他自己在不知不觉里要她喜欢他了。

  可是,他还有一个极为可伯的秘密,如果不趁现在占有她,将来她一旦知晓,只怕会吓得面无人色,从此逃之夭夭……何况,她跟一般女子不同,将来会有多少人喜欢她?跟她同屋的男人已经是一个威胁了,将来他还要面对多少威胁呢?

  方才,他到底流露出什么眼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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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烛火摇曳,鱼半月埋头大纲——

  「有一个书肆的花心老板为了刺探商业机密,到最近很受欢迎的书铺女老板那里当细作,没有想到看上她的姿色,百般勾引,在得逞兽欲之後,将她收作三房,後来数年间老板艳情不断,不知悔改,到最後家道中落,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完美收笔。

  这次的大纲完全符合这时代的闲情小说,就不信柳苠看不下去。

  「月姐,请问这跟上次的故事有何不同?」薄薄的木板後面有人好奇问道。

  「有,这次这个男人更花心。」

  「为什么你写的男人都要那么花心?」

  「因为这里的小说都是男人写的。」

  「……那为什么花心的男人下场都是当和尚?」已经连续七本手稿都当和尚了,他怕再这样下去,和尚要满天飞了。

  「因为这年头的小说一定要有警世作用。兄弟,现在几更了?」

  「三更了吧。」

  她算了一下时间。「三更就是半夜了,你该睡了吧。」

  「喔……月姐,对了,今天送你回来的那男人就是封沄书肆的老板吗?」

  「唔,嗯。」一提到他,就想起她的身子差点被他摸光了,那触感至今还残留在身上,让她心跳加快。今天的殷戒有点陌生、有点霸道,跟平常的殷戒大不相同,这才是他的本性吗?

  「月姐,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回来的时候我瞧见你颈子被大虫子叮了,你不痒吗?」

  她低叫一声,连忙遮住颈子。那个王八蛋用了多少力气亲她啊!没见过他这么狠的人,竟然想在光天化日下闲人必经之路勾引她,被人发现了他不会害臊吗?

  「月姐,晚安了。」

  「晚安。」她心不在焉道,木板下微弱的烛光灭了,隔壁同住的母子已然入睡。

  她也收拾起文房四宝,清点今天的收入。

  反正夜晚没有人在,她放下一头扎起的红发,穿上鞋子,前去关门。

  在这里,满天的星斗近得像是随时可以触摸,不像在她家乡,连走在雨里都得防掉发。

  「唉,自然是很好,但是我也很想自然地上厕所、自然地洗澡啊。」她咕哝:「那个混蛋殷戒,你想勾引我,你自己也得投入一下嘛……」

  「半月老板?」

  三更半夜,一声轻唤,吓得她弹跳起来,转头看去,看见一名汉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第五章

  天这么黑,平常她书铺里只点著蜡烛,没有什么人会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挑书,所以一入夜,多半是无人会拐进巷内。

  虽然有点心惊肉跳,她还是答道:

  「大爷要买书得等明天下。」

  那汉子客气地说:

  「我不是来买书的。是殷老板叫我请半月老板过去的。」

  「殷戒?他怎么不自己来?」白天才跟他出城,他送她回来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送她入书铺,晚上找她会有什么事?她注意到这汉子直盯著她的头发,她不以为意。最近城内还持续有人偷看她的头发,甚至问起她海外的事呢。

  「殷老板现下正忙著呢。半月老板一定知道我家老板不只打理书肆,还管其它商事,所以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重要事,万万不会在这种时候请半月老板过去。」

  「……那你等等,我马上好。」进了辅子熄了蜡烛,迟疑一下背起荷袋後,跟著这汉子走出东定巷。

  这年头天一黑,连个路灯都没有,只能仗著这汉子的灯笼认路。一出街,这汉子不往封沄书肆疟,反而走向另一条路。

  仿佛猜到她的疑惑,这汉子解释:

  「书肆一入夜就关门,现下殷老板正在城尾的纸行里。」

  「城尾?」那很远吧?等她走到时,两条腿也废了。她停下脚步,说:「大爷,请你转告殷戒,就说有事明天再来找我好了。」

  见他没有回应,也不再前进,她心知有异,转身回巷的同时,发现几步远的距离外有一顶华轿。

  纵然她来南京才半年多,很多事情还不熟,也知道其中有问题了。她当作没看见那顶轿子,准备奔回书铺时,那汉子倏地上前,阻止她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当街掳人吗?她没这么惨会遇上这种事吧?

  「我就说,殷戒看上的女人必定特别,你果然有点小聪明,幸亏本爵爷早已预料你没法骗她到城尾去……这发色倒是出乎意料的古怪啊。」

  男人的声音响起,有点耳熟。她抬眼看去,看见一名华服男子从轿里走出,轿夫同时举起风灯,让她很清楚地看见这男人的容貌。

  这男人约三十上下,长相有点俊美却带点娘腔味,皮肤结实、眼下有点老态,再过一、两年,就能看得出他纵欲过度下的痕迹。他扬眉注视著她,笑: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当日殷戒嘴里的右都御史啊。」

  「右都御史……」原来是这个男人啊。她暗暗叫苦,没有想到他竟然回了南京,而且执著念深到有点变态了吧?

  「你叫半月是吧?那日你跟殷戒在本爵爷面前上演春宫戏,他以为瞒得了我,故意遮掩你的容貌……」上上下下打量她。「现下,我可以知道他为何要藏著你了。」

  春宫戏……那天在天乐院的就叫春宫戏,那她实在难以想像今天下午殷戒的毛手毛脚算什么了?这年头的人还真是行为放浪,观念却保守得很。

  「右都御史对我念念不忘,是为了殷戒吧?他跟你真的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半年前,本爵爷猎了一头狐狸,却教他给破坏了,姑且不论这狐狸的珍贵之处,但胆敢阻拦我的,绝不会有好下场。我初来南京上任时,就知道他背後有聂家当靠山,哼,聂家啊,我名下产业多少与他们有所交集,还不到闹翻的时候,我故意差人处处找殷戒麻烦,他却能忍气吞声……本爵爷听说他—向洁身自爱,特地要他失去控制,沉迷女色,结果他还是不为所动,反而与你假戏假作……」取过轿夫手里的弓箭,他微微抬眼看她,笑道:「你可知後来他为了保你,在天乐院过夜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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