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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愣着干什么,搬行李。”当是来享福的吗?这小子心太野,还得花时间磨一磨。

  “我搬?”他愕然。

  “难道你要我一个老骨头动手?”雷老爷子瞪眼。

  跟着雷老爷子多年的老管家绷着脸憋着笑,装出一副老得耳朵听不清、眼睛看不清的模样,未理会小公子的挤眉弄眼。

  “可是我们不是带了几名下人……”他指向年轻力壮的小厮和服侍的婢女、厨娘,意思是哪有主子干活,下人纳凉的道理。

  “一起做,快,别耽误了时辰,咱们的东西多,得搬上老半天。”雷老爷子指着后头的几辆马车,上面堆得满满的,还真不是一时半刻能搬完的。

  “祖父,我不是来做牛做马的……”

  雷霆风嘀咕了句,听祖父又说了句“送你回去订亲”,便赶紧挽起袖子,苦着脸的接过一个装满笔墨纸砚的箱笼。

  那是他祖父的珍藏,他要敢弄出一丝损坏,那就等着被剥一层皮。

  “喂!你们……”

  听到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十四岁少年一脸正直,打算好言婉拒小姑娘的接近,人长得太出色也是困扰。

  “我们是刚搬来的,目前还一片凌乱,尚未整理好,请恕无法招待来客。”他眼一睨,瞧见说话的是个坐在骡车车辕上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眼睛很亮。

  “我是要说你们挡住路了,可不可以让让,我们住隔壁,你们的马车不移开我们过不去。”

  清亮的嗓音带着湖水般的清冽,雷霆风瞬间有被搧了响亮一巴掌的感觉。

  他一下子面容泛红,讪讪地看向面色平静的小姑娘,“请等等,我们很快就好了……”看小姑娘神色还是那么平淡,他忍不住道:“不过你不觉得我长得特别引人注目吗?”

  “我眼睛没瞎。”她面无表情地看了雷霆风一眼,拿起祖父给她的医书背药方。

  第二章 多了聒噪的朋友(1)

  “小姐,起风了,你要不要歇一下,喝口凉茶?”

  听到丫鬟春草的话,翻着药草的温明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又继续手边的动作,将架上半干的药草翻面,不假手他人。

  这是一种怪癖吧!她不喜欢别人动她要配制成药的药材,每一样药草都要按照入药的先后排列,方便取用,弄乱了一样或被人碰触了,她都会觉得配制好的成药有瑕玼,不想往外贩售。

  目前她配制的成药大多是一些治基本的头疼脑热,腹胀腹泻,肠胃失调的,毕竟她的身躯只有十一岁,表露出合乎年龄的才智,能避免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不论是前一世或是现今的温明韫都没有很大的野心,她更倾向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与花草为伍。

  爹娘放手不理她反而乐在其中,因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她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有人以“于礼不合”阻止,让她束缚在后宅之中,守在一亩三分地里。

  她更庆幸自己有一个宠她、通情达理的祖父,不因她是女儿之身而拘束她,甚至提供她制药所需的一切,让她投入药理里,做一名出色的制药师。

  “春草,让厨房煮锅绿豆汤,放凉后沉入井里冰镇一下,凉凉的才好入口。”

  一转眼都入夏了,闷热的天气就要来了,她该用硝石偷偷的制点冰放在冰窖里,热到受不了的时候便取出来用。

  在这个时空,夏天比冬天还要难熬,冰天雪地的时节有地龙,怕冷的她能整天窝在屋里,有时看看书、有时烤个栗子、松果,有时弄些药材磨细了,自制防冻霜、护肤膏什么的,自家的丫头、仆妇抢着要,惬意得很。

  “是的,小姐。”春草转身去吩咐厨房煮绿豆汤。

  春草只比她家小姐大两岁,可身形是天差地别,她个头偏高,十分丰腴,胸前波涛汹涌,主仆俩站在一块就跟大姑娘和小丫头一样,简直是没法比较。

  温明韫虽不在意自己胸部的大小,可春草每每打眼前经过,她都会忍不住的瞧两眼,再低头看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琢磨着该吃什么好为自己补一补。

  不过癸水未至前,补什么都功效不大,所以她往美肤嫩肌方面去下功夫,试着做出多款保养品。

  她做了很多药,往外卖的是比较常用的、普通的,特殊的都没往外卖,留着自用或送人,她有时候制药是一时兴起,做出来的数量都不多,通常也只送给家里人,她从来不拿这些东西出去引人注目,尤其是平源县的爹娘,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依他们爱财的德行,他们的“遗忘”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人心是贪婪的,一旦她的药丸子成了坊间的抢手货,只怕她将居无宁日,包括她的爹娘在内都会逼她做出更多的成药,让两间铺子大发利市。

  她打七、八岁大就跟着祖父上山采药,有些药材她留下来了,有些卖给自家铺子,她三叔从未压价还多给了她一些,加上采雾莲赚取的银两、寄卖药丸的所得,满满一匣子的私房不比她娘少。

  她不缺银子,所以不自找麻烦,这种诸事不管的生活才是她想过的日子,只要……某人不来烦她。

  “明韫妹妹、明韫妹妹,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去湖边踏青,我给你摘花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听见、没听见,她暂时失聪。

  眼角一抽的温明韫取出一些晒干的药草,放在研钵中细细磨成粉末,干燥的药草一磨就细碎,她很想专心的继续制药,可是墙头上冒出的黑色头颅实在太刺眼了,声音也让人难以忽视,越不理会他喊得越大声,一点也不在意丢不丢人。

  在一墙之隔的雷府里,和温明韫居处比邻的原本也是女眷的居处,谁知雷霆风这猴儿四处乱跑,到了荒芜的后院,好奇的爬墙探看,一瞧清墙后面住的是谁后,立即让人敲砖动瓦,将久没住人的院子重新整修,杂草尽除、种上花卉草木,搬几颗太湖石造景。

  不过数日光景,荒废的后院成了公子居所,二明二暗的屋子还布置了书房,一丛翠竹立于书房外,庭园中还有假山、流水,一座石桥隐于淙淙水流间,十分雅致又不失大气,浑然是男子的下榻处。

  若是不知隔壁住的是谁,他住进这个院子也就罢了,偏偏他明知隔壁住的是温家小姑娘,他这番举动就显得太逾礼了,既轻狂又失了分寸。

  但他这大动作,身为祖父的雷老爷子竟无一句责言,如入定的老和尚一般由着他胡作非为,只要不杀人放火,闯下杀头的弥天大祸,浸淫官场数十年的前首辅还会摆不平吗?就连皇上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孩子就是这么被宠出来的。

  对雷老爷子而言,只求子孙平平安安,不求建功立业,整日无所事事,走鸡斗狗又何妨,首辅的官够大了,不需要锦上添花。

  他如今急流勇退也是为了保全家族,谁知他的苦心子孙不理解,他的退隐反倒让儿子更加野心勃勃。

  “明韫妹妹、明韫妹妹,你理我一下嘛!这墙顶高的,我爬得有点心惊胆颤,要是我一个不小心摔下去,你不要担心,我皮厚得很,摔不疼,哈哈哈……”

  是挺厚的,脸皮厚。

  一言不发的温明韫将磨好的细粉倒入一只青花瓷盅,她再取出另一种药材研磨。

  “明韫妹妹累不累,要不要我下去帮你,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力气大,你看我翻墙……”不请自来的少年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缎袍,作势要翻过围墙。

  “你给我在上面待着。”这人是少根筋还是脑子被驴踢了,听不懂别人的拒绝吗?翻墙翻到一半的雷霆风定住,一脚跨在墙头上,一脚踩在木梯上,可怜兮兮的望着正在磨药的少女,“明韫妹妹,我脚酸,而且上头风大,吹得我东摇西晃。”

  “没人让你爬墙。”自做自受。

  “我来找你玩,老是闷在院子里多不舒坦,我们去湖边放纸鸢,我给你紮一只大大的南燕。”他用手一比,好像已做好了比人还大的燕子纸鸢,就等着线一放飞高。

  “去找别人玩。”她没空。

  “没有别人,他们嫌弃我。”他睁眼说瞎话,门房那边一堆拜帖,就为了求见首辅家的小公子。

  雷老爷子在首辅之位坐了将近二十年,谁敢对他有丝毫不敬?就连当今皇上也要拱手尊称一声先生,可见地位何其崇高。

  如今虽然辞官不在朝堂,他仍有门生故旧在朝,在朝廷犹有余威,不少当地官员想上门拜见,偏偏他以年岁已高,精力不济为由予以婉拒,至今尚未见过一位地方仕绅,让人既失望又惋惜。

  而雷老爷子会拒绝这些应酬往来,是因为爱惜羽毛。

  正因为他的身分对朝政影响甚巨,又适逢立储的声音如浪,为免被牵扯进皇子的纷争中,他顺应皇意引退,一来保有文人清名,二来全了气节,不让党派之争毁了一世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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