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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颗石头呢?”她终于在他歇口气喝水时,指了指被丢弃在方丈院一隅的黑石头。

  “没精密仪器,什么办法都没有,放弃了。”空崆哀怨的瞟它一眼,再耸声肩,看着她,“倒是你老公,一人要当几人用?他不累,老衲我看得都累了。”

  “是啊,他好忙,我现在不必天天替他易容,他甚至要我做成人皮面具,好方便卸戴,我想也是考量到时间的不足吧,毕竟一上易容妆就要好几个时辰,但是画在脸上的与人皮面具的效果怎么可能一样,我都不嫌麻烦了,他却……算了。”她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有点怅然若失。

  “哎呀,也难怪他忙,我跟你说啊……”空峒可是很清楚他这徒弟在忙什么。

  这段日子,梁璟宸待在灵安寺的时间比在敦亲王府的时间还长,不时的进进出出,因为这里成了查办这件贪渎案运筹帷幄、指挥回报的中心点,也因此在灵安寺后山还有一个密道可供所有人进出,而那条密道也是空峒的杰作。

  “璟宸虽然年轻,但做事一定经过再三的斟酌衡量,对母亲也孝顺,不过,说了那么多,我比较想知道你跟他到底有没有成了一对真夫妻?”他突然笑咪咪的问。

  她粉脸一红,“我不想谈这个。”

  “害什么羞?我们来自同一个时代,我也不是老扣扣。”

  “没什么好谈的,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师父也很清楚。”

  “但你肯定没完全搞清楚他的腹黑狼性,一旦他决定要做什么,那就是无所不

  用其极,不到手绝不罢休。”他这话也是在提醒她,因为,他已经嗅到梁璟宸对她的不同,也许连梁璟宸自己都还没发现,但一句小小抱怨可让他听出一点点不一样了——那女人很能睡,我在不在、有没有躺在她身边,她照样睡得很沉,根本像只猪!

  不过,这对男女都很宝,就连赵湘琴自己也没搞懂,她开始在乎起梁璟宸。

  腹黑狼性?这是空峒形容那男人的最新形容词,要她小心他吗?丹唇勾起一笑,她什么样的人没遇见过,早已见怪不怪。

  “在想什么?想到璟宸其实有做什么了?”空峒兴致勃勃的更想知道了。

  他哪有做——蓦地,一个画面闪过脑海,她突然想到她报小仇却反被他一抱的事,那应该是他们相识以来最亲密的接触,当时,她的确脸红心跳……

  “脸红了?想到什么?”空峒笑得眼儿眯眯,更加好奇了。

  “没事,真的没有。”她当然极力否认,但空峒脸上的笑容却愈来愈大,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奇怪的声响。

  “什么声音?”

  这是一个静谧的上午,因天气阴阴的,山上还有点雾气,也因此香客来得不多,再加上这里属于香客禁入的区域,又更为寂静,那奇怪带点金属的眶当声就变得清晰。

  空峒也听到了,“他还真是顽固。”他摇头,却又突然笑看着赵湘琴,“想不想去看看真正的杨平?”

  她用力点点头,因为梁璟宸大多时候都是易容成他,她相当熟悉那张脸,却未曾见过杨平本尊。

  师徒俩一前一后的往寺庙后方走去,杨平就被关在香客禁止进入的后院柴房,通风好、见得了光,只是当赵湘琴看到那名身材与梁璟宸相当的男人,双手上了铁链、脚上扣上铁环,手脚的铁链还连接到一个磨豆的石磨台,限制他的活动范围时,她柳眉都揪紧了。

  再定眼一看,杨平披头散发,嘴巴被塞了块布,眼睛也被蒙上黑布,身上有不少伤口,衣服破破烂烂都发臭了,也拜破衣服之赐,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有些肉还被削了几块,惨不忍睹。

  “我是出家人,可没动刑,是他自己撞墙、撞木柴,无所不用其极的想逃出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不说,就连肋骨都撞断一根,也不让人医治。”空峒对这一点是一定要说明的。

  她静静的看着杨平,他给人一种很冷酷的气息,即使没看到他的眼神。

  “这个男人很难搞,但你的男人更厉害,能将他活捉到这里来。”空峒又说。

  原本静下来的杨平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有了激烈的反应,他凶狠的往前冲撞,这一撞,扯动了手脚的铁链,发出哐啷的声音,但明明动不了几步,他仍扑上前,狼狈的跌倒又起身,起身又跌倒,身上的伤口都迸出鲜血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咬白了下唇,他身上那些伤口并不是特殊化妆,而是活生生的溃烂化脓流血……她真的感到好不忍,也替杨平感觉到痛,“别再撞了,根本是白费力气啊。”她下意识的走进去想制止,但杨平又猛烈的冲撞过来,吓得她又倒退一步。

  空峒却向前走,“他的武功被我封住了,别怕,他现在是没牙的老虎。”

  但她仍站定不动,“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也不算,只是处事极端,帮悦来酒楼的老掌柜处理一些不听话的手下是事实,而那些手下是不想再跟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人,所以,也算是在助纣为虐。”空峒边说边看着气愤的发出唔唔声的杨平。

  但这样链着一个人实在好不人道,何况,眼前这张蒙上眼的脸庞实在太过熟悉了,她感觉就像在看受难的梁璟宸……

  她突然靠近空峒说了些悄悄话,他面露为难,“这好吗?虽然安全——”

  杨平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下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穴道被制住了,全身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股淡淡的女人香靠近自己,还拿了毛巾擦拭他的脸,“唔、嗯唔……”她想做什么,是她的男人把他活捉来这里的不是吗?!

  但近身的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以毛巾擦拭自己脸上、暴露在外的手臂、胸口甚至是腿部的伤口,再一一涂上冰凉的药膏,然后静静的走人。

  不一会儿,他身上的穴道再度被解开,他可以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走出柴房外。

  “你耗上一个多时辰为他的伤口清洁上药是为了什么?”

  空峒很困惑,杨平就是个坏蛋,自己要弄得满身伤不上药,那就活该让他去痛!他虽然是个和尚,但骨子里就是瞧不起这种自虐的人。

  “我不是医者,医者治人不分善恶,只是,他身上有一种我也曾经有过的气息——不想要接近任何人,也讨厌任何想接近我的人,不让自己有任何再被伤害的机会……”

  她的声音愈来愈远,但杨平的内力深厚,即使被封住武功,他仍能清楚的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她跟他是同样被遣弃的人吗?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进到柴房为他擦拭药膏,被点了穴的他也因口中被塞了团布而无法开口,但她似乎也打定主意不跟他交谈,在敷好药后,静静离去。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有何企图?

  同样的,也是在这一天,只是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梁璟宸来到灵安寺,自然也从师兄弟那里得知,赵湘琴正替杨平的伤口上药。

  一对夫妻难得在山上聚首,师兄弟们都睁大眼睛看着两人的互动,只可惜有人太理智——

  “不是有事要报告,走吧。”梁璟宸拉了师兄弟们就往后方的侧厅走去。赵湘琴则继续陪着空峒聊天,约莫两个时辰后,梁璟宸出现,“跟我一起回家。”

  时间刚过午后,在空峒的坚持下,他们与众人吃了午膳,才联袂下山。

  “帮杨平敷药,你是吃饱撑着?”两人在马车独处时,梁璟宸立即提了这问题。

  “是,你是能者多劳,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我的确无事可做,满意了吗?”她没好气的同意了他的话。

  没想到,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是莫名其妙,他却很清楚——

  往往,他在外忙着追查贪渎案,带着一身疲累回来时,与她斗智斗嘴,不仅成了他最期待的事,还成了他放松休息的时刻,所以,若是见她睡得跟小猪没两样时,他实在是很失望的。

  只是,随着手上得到的资料愈来愈多,他几乎可以确定,杜鹏无疑的就是这桩江苏贪渎案背后最大的受益者,但这些资料全都是间接证据,定不了他的罪,偏偏又不知从何切入,那只老狐狸把保护网建立得极好。

  赵湘琴原本就清楚一切,在斗嘴放松后,他在回来的路上,也一一告知她目前的进展。

  至于他的母亲是个有智慧的人,他除了隐瞒自己的假成亲、还有赵湘琴帮忙易容一事外,对贪渎案的进度他也对母亲坦然,毕竟,母亲与杜鹏相识更久,对其心态也能帮忙审视……

  “杜鹏曾为先帝宠臣,从如日中天的势力到现在被压制,他心中的不平可想而

  知——”孟氏说到这里,忧心的看着儿子,“这案子虽然你已尽量私下查访,不在户部内部进行,但杜鹏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更不是善良之辈,你得要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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